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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虚构的北大系列

(2012-06-02 01:4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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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分类: 原创·非虚构

1. 江南

 

    风在北方的窗外呜呜啸叫。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我出生于江南,但在来北京之前对江南二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甚至不知道南方在何方。

    18岁之前,在老家的生活不用分辨东南西北。早晨,当阳光穿过老屋的窗棂照到脸上,我起床;午间,当阳光移到檐下的台阶上,我去后山粘知了;出门时妈妈对我喊:等日头移到院墙下,就给我收谷子!下午我要么在晒场边赶猪哄麻雀,要么在山野间放牛,到处都是鲜草和嫩叶,牛随意边吃边走,吃着吃着就肚子鼓鼓地回到牛圈了。妈妈看了牛肚子,夸奖我一句。然后我光着脊梁高高兴兴地冲向水库,路上看到左前方的夕阳离水库边的山头还有两丈高,水温暖而甘甜,水库上空的云一会儿像马,一会儿像巨人。

     我是在北京,这座横平竖直的城市,培养起东西南北的方位感的。

     1988年,从江南老家一路向北,那辆拥挤破旧的火车带我上我的大学。那是我和父亲有生以来最远的一次行程,此前我从未出过老家所在的地区。

    所谓一路向北,只是事后的推理,当时我根本没有向北的概念。我和父亲只是挤在车厢过道中,紧张地保护着布袋中煮熟的鸡蛋和缝在裤腰带中的钱。

    后来,应该是过了黄河之后,我们得到位置坐下来,父亲在窗口剥鸡蛋,我闻到了一股臭味。路上我们走了两天两夜。舍不得把坏鸡蛋扔掉,我们把它们全都吃进了肚子。

    我们好像是到早了。北京站没有北大接站的旗帜,按照录取通知书中的指示,到动物园换乘332,终于走进北大南门时,便看到那条安静清凉的林荫道。

     那是个周末的清晨吧?林荫道上没有一个人走动,南方的少年第一次见到北方高大的槐树和杨树。夏天的风,吹动树叶及少年新制的麻布衬衣的短袖,很舒服。我和父亲蹲在地上,不知该往哪里去。

     但我们一点也不着急,我们已经看到,无尽的波光粼粼的日子,正在这条林荫道北端的屋瓦林梢闪耀。

 

    你是来报到的新生吧?哪个系的?一位姑娘上前问。

    她是我在北大遇到的第一个女生,我依稀还记得她来自东北,很白净很和气的样子。那时我和父亲几乎还不会说普通话,一看就是农村来的土包子。她从包里拿出吃的与我们分享,然后就和她的父亲走了。

    多年以后我又遇到一个东北姑娘,白净而和气,她的名字叫江南

 

2.32号楼115

我的虚构的北大系列

 

         我知道,北大不是我的,也不是我们的。在这座梦幻校园东西南北上下左右过去现在未来的全部时空中,只有小部分属于我们,更小的部分属于我一个人。

         比如,32号楼115,19889月-19927月,属于我们六个人。其中靠窗靠楼梯的上铺那点儿空间,曾经是我的。

         在我的记忆中,115一直是主楼梯往东(进楼门往右)的第一个房间。但是多年以后的夏天,2009822日,我和老同学袁淼、龚莉一起重返32号楼看看时,却发现现在的115并非楼梯往东第一个房间,中间还隔着一个没有门牌号的房间(储藏室?),这真是奇怪。我不知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后来发生了变化。这个疑惑迄今闷在我心里。但我无法与袁淼和龚莉求证,他们跟我没住过一个宿舍。

         在北大的4年生活——还有后来1992-1994这两年,我也主要在燕园活动,谈恋爱,充分利用了北大每一个偏僻的角落——就像一个长梦,像达利的超现实主义绘画,其中充满了苦闷的情欲、狂喜、象征、错位、跨界、交叉、边缘与融合。关于房间位置记忆的错乱,只是小小一粒砂子。所有的际遇,当初那么散漫无心,不成曲调,20年后回望,却可能摧人肝肠。

         我属于微生物班,却与生化班的人住在过道的东侧,这是我的北大边缘生活的开始与一个象征。与微生物班的同学我交往不多,与生化的同学我也交往不多,在北大的4年,我最好的朋友来自外系或外校,都与诗歌有关。

         实际上,在北大,我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并不感到寂寞,但是,苦闷是确凿无疑的。我曾在《没有太多的心 不必太多的身体》中写道:

男人那时的身体犹如最青翠的葱管,始终直直地站着。在他的身体中,无穷的荷尔蒙日夜汹涌。只不过他自己毫不知情。

他惊鸿一瞥,他雨夜徘徊。他感伤,激动,低垂,高昂,脚步凌乱如草茎,脑袋空空如湖水,完全是一个傻子,是一台哧哧冒汽的无法自制的马达。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集体活动是随大家一起去周子微家玩,看了Madonna在汹涌的海潮中翻滚的诱惑MTV,回到宿舍赋诗道:

Madonna, 追逐波浪/你在地球的子宫边缘歌唱……

         115其他人生命的交叉主要体现于晚上的卧谈了。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幼稚、较真得让人蛋疼,会为了一点辞锋恨不能把床板砸穿。115卧谈时最较真最气盛的人是西北汉子马龙,我和刘锴紧随其后,怀宇就比较沉得住气,吕宁和艺海便会适可而止,在恰当的时候微微一笑,那风度不是等闲能学来的。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是,某个晚上马龙鼓动大家一起拍裸照,大家起哄同意,然后回族兄弟马龙真的带头脱光了,还在电筒光柱里摆姿势,众人叫好,纷纷为猛男喝彩,整个115都沸腾了,但奸诈的汉人同学最终也没真脱……

         另外一件印象比较深的事是跟艺海到北大摄影社的暗房学做黑白相片的冲印。跟着他在暗房的红光中看了许多美女的显影。感谢慷慨、体贴的艺海,北大4年中给过我许多帮助。艺海是1154年中惟一有女朋友的人,我猜想,他的那种大度、体贴的神情,是在与女友交往中发展起来的,所以,恋爱(早早恋爱)实在是一件有助于提高情商、建设和谐社会的要务。

         由于羞涩和穷困,我常常一个人呆着,要么在燕园某一个僻静的角落,要么在115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从上面那张老照片中,你能看到,我的角落的墙上,曾贴过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卡片,上面有落日的温暖的荒原。在《永远的荒原》中我曾写到它:

在我大学宿舍床铺边的墙上,曾经长期贴着一张卡片。

有时我头朝南睡,它就在我的脑袋边上,我一侧脸就能看着它入睡。有时我睡在床的另一头,醒来从枕头上抬眼就能看着它出神。

它总能让我安静。我对它百看不厌。

那实际是一张非常普通不起眼的卡片,卡片上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片荒原。 (参见拙作《永远的荒原》)

秋冬之际的荒野,一轮昏黄的太阳照着。它似乎永远不再移动。

那一刻光阴的齿轮卡住了。

单薄的少年站在荒野上,风拂白衣,长发。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他自己都已经忘却了。“我为何经过此时、此地?”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这荒原、太阳的来历。

没人知道它们走过了怎样的路来到这里,所以,没人知道这是晨还是昏,是东还是西。

他迷茫而悠然,索性依偎着芦苇坐下。

脑后零星的鸟鸣像上午,脚下低微的溪水像下午。

他在这荒原上走了一万年,坐了一刻钟?

         回想115中曾经同居4年的那些人,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因为自己后来走了不同的路,与老同学联系一直很少。本来不多的情怀更渐渐淡了。我没想到后来自己会梦见他们:

        卓玛、怀宇、刘锴、我,还有一个谁,我们走在万年中学背后的那条旧路上。

    这条路一端通向老街,一端通向新县城,中间扫过万年中学的一扇破落后门。20多年前的黄昏,一个单薄少年常常走在这条石子路上,那时,路边许多空地和天域尚未被楼墙填满,有时,你能听到流水,有时,能眺望晚霞。当天黑下来,星空就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脸。又温热又清凉。

    我又回到那条旧路上。恍惚记得这是无数次循环的路途。

    黑夜。卓玛怀中斜抱着一枝果实累累的紫葡萄。我们默默行走。看见天边密密麻麻亮晶晶的星星排成了一条长鲸。(参见拙作《马普托之梦》)

         我希望这是个好梦,兆示着你们,我们,某些交叉过的生命,将如天上的星座,闪耀、永恒。

3.佟园

    在我离开北大9年后的一个夏天,北大的清真食堂佟园里发生了一次打架事件。

    那天一个男生带他的女朋友来到佟园,要了两碗羊肉烩面,靠墙坐下。男生很快觉得不对劲,因为女友没动筷子,却对着那碗面吃吃地笑,一边笑一边拿眼瞟人。顺着女友飘飞的目光,男生发现那边一男子露骨地盯着自己的女友不放。男生站起来指着那人鼻子质问:“你想干吗?你懂礼貌吗?”

    那人摇摇头,答道:“她没不高兴啊,关你什么事?”最后动了手,把佟园的玻璃柜台都砸坏了。

    当两个男人打架时,引发冲突的女生却抿着嘴独自跑开了。此后吴秦再也没见过她。

    “她是一个爱笑的姑娘,眼睛流光溢彩、脉脉含情。”吴秦抱憾至今,“她笑得真是好看。”

    我知道他喜欢爱笑的、眼睛脉脉含情的、顾盼多姿的女人。但奇怪的是,那是吴秦第一次为女人打架,我原以为他应该打过很多次的,谁让他看女人时眼神直勾勾呢。

    “你以为世界上有很多爱笑的姑娘吗?又有几个人目中含情呢?”吴秦反问道。他的意思是,他很少碰到值得为之打架的梦中情人。

    在我看来,爱笑的姑娘到处都是。爱笑不能说明什么,笑是人后天学会的,婴儿一出生就会哭,然后为了取悦他人就学会了笑。最初人用哭的办法来得到好处(奶头、新玩具等),长大后人就用陪笑的办法来换取东西了。

“笑也是掩饰和减轻内心压力的途径之一,爱笑的女人往往也喜欢并善于撒谎。如果她一边言笑晏晏一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你,她就更可能是在欺骗你。据行为学家研究,在眼神与笑容的使用上,男女是不同的:男人盯着一个女人看,往往代表他喜欢她;而女人想欺骗男人时,便会增加对他的注视时间,并展露迷人的笑容;当女人真正喜欢一个男人时,反而不会去注视他,只是斜眼偷偷瞟他。”我告诫吴秦。

“你上过当吃过亏?”吴秦挖苦道,“我说的爱笑,不包括那种伪装的或礼貌式的笑,我喜欢的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只有很少的女人具备这种天赋。她们所到之处,不管环境和情势可能有多糟糕、混乱,却总能时时超拔出来,露出由衷的天真的明亮的笑容,如一道阳光照进堆满杂物的旧阁楼。”

我知道吴秦上大学时喜欢过一位爱笑的女生,她爱笑,却又容易脸红,据说是力学系成绩最好的学生,有一段时间天天与我们厮混。但后来吴秦却与一个表情孤独、忧郁的女生好了,然后爱笑的姑娘便出国了。

出国前她约我散步,对我说,小时候她是一个特别内向、羞涩的女孩,后来突然从某一天开始,变得爱笑了,特别是当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天到晚都吃吃地笑个不停,是不是很没心没肺的样子呢?她不清楚自己性格的大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你怎么区分假笑和发自内心的笑?”我问吴秦。

“我不去区分。发自内心的笑,会像电磁场一样散发到周围的空间中,我是对笑敏感的铁屑。有的人笑起来是全身心的,如绽放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花枝乱颤,这种笑一下子就能击中我。”吴秦说。

“比笑容更重要的是,你要去看她的眼睛,捕捉她的目光,让你们的目光追逐、躲闪、交汇、纠缠,那是一种危险、有趣、让人难忘的游戏。”

    “现在很多人已经没有‘目光’了,我的意思是她们的目光要么是散的,要么是短的,你几乎捕捉不到。不是吗?”我提出异议。

    “是,我同意。那么多男男女女的眼神都是空洞的,眼睛再大也没用,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呢?”吴秦痛心疾首。“但是,那些真正爱笑的姑娘往往正好顾盼生辉,她们的眼睛里常常有光。”

    是的。我想起来,那个出国的力学姑娘虽然近视,她的双眼却总是在镜片后面俏皮地闪动,像未名湖冰上的小火焰,像穿过图书馆草坪的松鼠。

 

4.四只蜻蜓布施一座大厦

 

黑白颠倒

雪花飘落

那是我梦中打印的诗歌拆散下来

像胡子从老人的血肉之中刺出

 

“四只蜻蜓布施一座大厦”

一队小女孩在路上这样传唱

 

雪如鸟群,如鸦片

在新华书店的屋脊上翻飞

至少它们比书里被困的东西自由

风中又传来

“四只蜻蜓布施一座大厦”

 

意义不明的移动宫殿

把我们困在这个冬天

……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四只蜻蜓布施一座大厦’?”

你抬起桃花般的脸庞,从杏核般的双瞳放出迷人的光,羔羊一般发问。

         亲爱的,我没法告诉你,这些句子就那么忽然来到我的脑海,就像对你的爱慕就那么忽然占据了我的心。

         现在我抄下过去这些幼稚的句子,以此纪念昔日那桃花的脸庞,杏核的眼睛,羔羊的神情。

         再也不会有人能读懂其中的密码。连我自己都忘了。

         当我怀旧整理自己的旧物时,发现了一些旧诗文,我自己都彻底忘了,读着完全像是别人的诗文,别人的生活。北大这场长梦,99%的内容大概都已被我抛入忘川了吧。只是心理学告诉我,其实所有的过往都不会真正遗忘,它们只不过变成了潜意识岩层中的地下水,总会在某些时空的缝隙如喷泉花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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