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那儿天就要黑了!”山里的牧羊人向我们喊。

其他人不想往上走了，我没有停。

那是晚秋的下午，我们在司马台古长城脚下一个树叶深黄的小山村里刚安顿下来。

我们并不是来登山的，可第一眼看到这古画轴般的山峰及山脊的断壁残垣，我就心动了。

真正向峰顶冲锋时已经4点，高处的长墙看起来伸手可及，没有多远吧。

然而，没有径直的路可走，也没有明显的路可沿，我是此山完全的陌生人，不认得它满身褶皱中的任何一条，只能拉着荆棘、扶着石块，走到走投无路时便立即转折，寻觅新的缝隙——没有思索或犹豫的停顿，如即兴的舞蹈。如飞翔。

半小时后，我已踩在那些明代的乱砖之上。

东边山脊，半圆的冷月像蓝纸上一枚浅浅的印章。

四望都是灰冷苍茫的山峦。

沿着断壁残垣大致向西，一堆带刺的灌木丛拦住去途。

我钻进去，穿过去，眼前是一段险峻陡坡。

U型陡坡的对面，站着一座残破的敌楼，夕阳已近地平线。

这段古长城全部塌坏，变成了好像泥石流现场的陡坡，两边看起来没什么落脚点，不知道下面的那些灌丛能不能挡住我滚落的身体——万一我失足的话。

我在陡坡前蹲着想了几分钟。对面的敌楼肯定没时间爬了，问题是从哪儿下山，要不要转身顺来路回去。

我没有转身，我选择了看起来最陡峭的下山路。

手脚并用往下哧溜时，其实我不知道我的脚下一步会遇到什么，能不能找到可靠的支撑，会不会最终无路可走、不得不退回原路。

而且，我没有时间犹豫，我的耳鼓已听到黄昏鸟群的扇翅。

半小时后，我回到山脚。

登山的路没有那么容易，也没有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