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书

3. 如果童年没有故事

每天晚上到了9点，不管妈妈正在做什么，都会喊：“小-武——!”

小武可能正在沙发上摆弄他的变形金刚，也可能正在看动画片，或者正趴在床上阅读《世界博览》，但当他听到妈妈大人的叫喊，便明白这是一个指令信号。马上立正，大声报告：“是! 机器人小武-启-动-睡-前-程-序!”

睡前程序包括：喝奶、拉屎、擦屁、刷牙，然后，脱成光猪小壮士，准备用被子把自己卷成“越南小卷饼”。

但是，在正式钻进被筒之前，小机器人都要犹豫一下，然后，突然噔噔噔跑到爸爸身边，哈着腰，一句话也不说，只用小狗盼望骨头的眼神看着爸爸……

“好吧。”爸爸大人点点头，也不拿眼看他。

马上小机器人像得着宝贝一样噔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往被筒里一钻，满怀喜悦地瞪着天花板，等待睡前故事开场。

“今天——要不——算了吧。”爸爸露出为难的样子。

旁边哈着腰的小机器人马上“唉”地一声，像皮球泄了气，故意蹋着肩膀、把腰弯得更低，做出最可怜巴巴、失望之极的样子。

这副样子让爸爸觉得不给他讲故事，简直就是一种犯罪。而对于这个孩子，这一天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生活——起床、吃早饭、上学、回家、做作业、喝奶、拉屎、刷牙……为的是什么呢？似乎不为别的，为的就是那一段睡前故事。

故事把按程序生活的小机器人重新变回一个活泼泼的孩子，故事给他自由的心灵和梦境。

如果没有故事，人类是否将失去童年？

至少小武是不能没有故事的。没有故事，就没有生趣。只要有故事， 只要用故事的糖衣包裹，数学、英语、百科知识，什么都不成问题，读起来都津津有味。近来我给他听英语的睡前故事（有声读物，不是我讲），他已经听完了《彼得·潘》、《格列弗游记》、《了不起的盖茨比》……

有时，当我怀疑写作的意义，我就会想想小武，想想他对故事的渴望和迷恋。

我想，全世界的写作者都应该始终感谢孩子，始终向孩子致敬。

也许人类所有的故事，都源于孩子，终将归于孩子。因为他们，才是故事在世上最天真最赤诚最全心全意的热爱者追求者信奉者。

如果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那么世上的故事，应当是为了孩子（及那些不失童心的大人）而存在而熠熠生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