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哑”一声，兵梨木的旧院门被推开，探进来一个大大的方脑壳，直着嗓子喊：“小鱼儿!小鱼儿!”

一听这大嗓门，鱼就知道是他的同学碾子。他们本来约好了一起去他家的红麦田看神乌的。

整个求仙镇只有一所学堂，碾子是全学堂中对鱼最好的同学，他们现在都在种植班上三年级。

求仙镇学堂里没有你们所称的数学、语文、科学之类的课程，所有的学生分为种植、狩猎、驯兽、手工、烹调、祭祀六个班，完成学业的年头每个人也可能各不相同。求仙镇人做什么都不追求精确的数字，对时间与历法、历史与书写一类的事情向来不求甚解、马马虎虎，他们使用的最复杂的机械也就是磨坊了，历法与历史故事主要靠口口相传，大多来自神乌教与神树教的长老和法师。

神乌教与神树教是求仙镇人世代相传的两大信仰，神乌教信奉萨瓦纳上空的太阳神鸟，神树教则信奉萨瓦纳大地上的万年神树。求仙镇人相信，神乌赐予他们阳光，神树赐予他们雨水，其实人们既离不开阳光，也离不开雨水，相传，神乌教与神树教原本是一家，神乌与神树原本也在一起——神乌就栖息在神树上，他们友好相处，轮流值班，掌管世界，但后来不知为何神闹起了分裂，或者说，求贤镇人闹起了分裂。

有一种传说是，这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和洪水有关。这场大雨不是神树安排的那种雨水，它从天外突如其来，然后满世界洪水滔天，有的人爬上神树得到了保佑，有的人则跳到神乌背上而幸存，于是，那些爬上神树的人及其后代就成了神树教徒，跳上神乌的人则世世代代信奉了神乌。

但某些法师反驳说，根本不是这样!的确有过一场奇异的大洪水，但求仙镇人根本不用在洪水中逃生，实际上，“我们就是因为这场洪水来到萨瓦纳的，以前我们住在另外一颗星球上。趁着大水，我们来了这儿，有的人是乘坐神乌来的，所以成为神乌的信徒，有的人是沿着神树溜下来的，所以成了神树的信徒。”有一次大人在家里聊天，鱼曾听到外公、神树教法师宽叶这样说。

有些求仙镇人很愿意相信自己的祖先来自另外的星球。“是啊，我们求仙镇人长得就是跟谁都不一样。”当猎人盯转动着自己的耳朵和鼻子，伸缩着自己的眼球，在酒馆中这样感慨时，总能得到一大片响应。很多求仙镇人的耳朵、鼻子和眼球都能动——当然不是一般的动法，耳朵能开阖、转动，鼻子和眼球能伸缩、转动，虽然动的幅度不大，而且有些人已经不会动了。但若有人追问：“那么，原来我们住在哪颗星星上呢？那场大雨，又怎么把我们带到这儿呢？”讲故事的法师及周围的听众，就只能闭嘴了，没有人能够回答这样的追问。“回家睡吧。”有人提议，大家一哄而散，第二天便忘却了这疑惑。

不管神树教与神乌教是怎么来的，事实是，按照信仰的不同，求仙镇人分为两派，两教派分别从法师中推选长老，每年轮换，在镇上轮流执政，分别主持祭祀神乌教的阳光节与神树教的天雨节。求仙镇人的孩子也跟着大人分为神树与神乌两派，在学堂中相应地接受不同的教育，种植和手工班的学生一般都属于神树教派，狩猎班和驯兽班的都属于神鸟教。

但碾子是个例外。他家属于神乌教派，他却上了种植班，因为他的父亲冬是为神乌种植红麦的饲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