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下雪了。
登记处顿时繁忙起来。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闲时闲死,忙时忙死。
当我正埋头在那张奇特的办公桌前紧张地填写表格时,有人拿着摄像机对着我们拍了起来。为什么她没有被工作人员赶走?我觉得有点奇怪,抬头瞥了一眼,啊,她是“落叶城堡”那位著名的美女主持,怪不得……
美女竟向我走过来,围着我的办公桌转起圈来。
“第一次见到这种办公桌吗?”我问美女,也趁机忙里偷闲养养眼。
我的办公桌其实就是一棵巨大的带抽屉的雪松。所有的雪花都需要在我的办公桌上完成外来居民登记,如果需要的话,还得办暂住证。
根据政府最近下发的第32-467-1号文件,它们还必须申报自己的政治面貌。当然,大部分那一栏中填的是:“清白”(或“群众”)。
“你的办公桌的确很有意思,但我对你这个人更感兴趣。”美女的声线干练而性感,目光炯炯,对我展开她那上过海报的标志性笑容。
“怎么会?我是这儿最普通的职员。你应该去采访我们处长。”我有点惊讶,一边敷衍她,一边继续手头的工作。
“你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辛苦枯燥吗?我看你是这儿工作最投入最忘我的人,听说你已经在这张办公桌前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干了10000多个日日夜夜。”
“啊,谁告诉你的?谁说我不吃东西?”我拿起案头的“宝路”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块,辩白道。“我们实在是忙不过来,只能如此。不要以为全球变暖了我们的工作任务会减轻,相反,这个冬天雪来得更多,就像蜂拥而至的难民。你看,”我指了指左上方一排文件夹,“那儿还有去年的一批雪花的档案没有整理好,今年又来了更多,这些外来雪花居无定所,如果不及时登记建档,转眼间就找不到了!”
“我听说一到夏天你的很多同事就去海边度假,但你从来不去,你继续呆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你在写什么呢?”美女追问道。
“写论文。我分析归纳了很多雪花的资料,也写了几本相关的书。”
“但你的书并没有出版,对吗?你的论文似乎也从未投稿。我们曾在SCI期刊中检索你的名字,一无所获。但我们在网上找到了数篇有关落叶城雪花的论文,署名作者是CÉU,一个奇怪的名字。我们怀疑你就是CÉU,对吗?”
我不由地重新打量眼前的美女,看来她早就瞄上我了,而且,今天大有不依不饶打破砂锅的势头。沉默了一会儿,我简截答道:
“我不知道。”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论文,那些讨论雪花身世、政治面貌与社会关系的文章,真的很有趣。请你告诉我吧,你为什么这么忘我地守在你的雪松办公桌前?我知道,你晚上就蜷缩着睡在那个大抽屉里……”
美女注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活得像条狗,对吧。”我自嘲地笑了笑。“实际上,我就像狗一样工作,而且,我希望自己这么工作一辈子!为什么?”我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对地位、名声不感兴趣,因为我的问题是自我改造。这是我的个人问题。”
“我必须不断地改造自己,提升自己,才能活下去。你明白吗?”我注视着美女明媚的眼睛。
美女摇摇头:“可是,登记雪花的工作与改造自我有什么关系呢?”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