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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女人想要什么,是个秘密
我带着萨德来到天堂车站,两位天使跟在后面——她们还等着将萨德投入黑洞,但她们始终与萨德保持距离,不拿正眼看他。
“你要带我去哪儿?”萨德问,语气竟很温顺,看来刚才天使给他打的那针药剂效果不错。
“欲望星球。”我答道。
一列阴茎形状的火车从天宇间高速驰来,猛然停在站台,车厢门缓缓开启。两位女天使脸噌地红了,萨德坏笑着,首先走进车厢,还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蹭着阴户形状的车门。
一车厢的女人冷冷地盯着我们,上上下下打量着,好像我们是动物园的猴子。她们全都一丝不挂,有些女郎却穿着锋利的高跟鞋。这节车厢里只有我和萨德两个男人。
“她们是些什么人?”萨德低声问。
“投奔欲望星球转世的灵魂。”我低声答道,“不要去惹她们。”
那女士抬头扫了一眼萨德的老脸,然后我们忽然见到他痛苦地弯下身子,发出一声呻吟。她把锋利的高跟鞋底戳在了萨德的大腿上,吼道:“滚!”
没有乘客对萨德流露一丝同情,两位天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萨德单腿跪在车厢的地板上,慢慢抬起头,恶狠狠道:“好极了,小娘儿们,你让我兴奋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兴奋了。”
“是吗?老东西还能勃起?”红发女郎冷笑一声,环顾车厢道:“这儿还有谁对这个老废物感兴趣吗?哦,没有,老家伙,看来你走错车厢了。换一节车厢看看,也许有人对你的又老又脏的屁股感兴趣。”
车厢里哄笑四起。
“老家伙,现在是21世纪了,你以为自己还有权威奴役女人吗?她们可以把你当作玩物,也可以把你像没用的玩物那样扔进垃圾堆,正如你两百年前对很多女人做过的那样。”我上前提醒萨德。
萨德站直身子,邪恶的脸上并没有沮丧的表情,他像只蛤蟆一样嘎嘎地笑出声来:“是吗?她们很对我胃口!这真是时代的进步!向来软弱的女人也终于能够抛弃道德垃圾和爱情骗局么?不需要我的鞭子,她们就能恢复母兽的本能了?这个时代越来越刺激了!”
列车颠簸起来,车身上被什么东西敲打得叮当作响,窗外如焰火般通明,广播里传来一个男人平稳的声音:“列车通过小熊座流星雨,请大家保持冷静,请大家保持冷静!”
“保持冷静,老家伙,听到了?”我凑近萨德的耳朵刻薄道:“当然,你一向不理会对方有没有性趣,他人只是你的道具,你的性爱与自慰无异,所以,你还可以继续慢慢享用你自己。”
“不!!”萨德大叫一声,突然仰面重重地倒在地板上,脸色红得发紫,大张着嘴,发出嘶嘶的出气声。
乘客惊叫。我迅速按了一下车厢内的红色按钮。
车厢连接处的门推开,走进一个穿墨绿色制服、50岁左右的男子,从制服看他应该是列车的乘务员,但他脖子上却挂着一付听诊器,上衣口袋中露出怀表精致的表链。
“他服用了过量的春药,这可能会要他的命,因为他有心脏病。”简单检查之后,弗洛伊德大夫对我说。
“你能救他吗?”我看了一眼地板上脸色发紫的萨德。
“我只有心药。那需要他和我交谈,告诉我他的幼年和昨夜的梦。”弗洛伊德答道,“现在,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车票,我要查票了。”
“噢,拜托。”我真受不了,他还是100年前的那一套。
“公务旅行。”带耳环的那位天使掏出一张纸在弗洛伊德面前晃了晃,好奇地问:“你就是100年前那位满脑子色情的精神分析医生吗?你真的相信女儿秘密地渴望和父亲做爱吗?啊,真恶心!”
弗洛伊德盯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爱我的天父,也会嫉妒别的天使,但与性欲毫无关系——你不觉得亵渎吗?弗洛伊德先生。”天使讽刺道。
“是啊,男人常常愚蠢地以为女人需要的是他的阴茎,但是从来没那么简单。”乘务员兼随车大夫弗洛伊德不动声色反击道,“女人想要什么东西,是个秘密,诗人未能破解,心理分析家同样没做到。要是你能告诉我们就好了,尊贵的天使小姐,但是你不能,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说的不同于你想的,你想的不同于你想要的,你以为自己想要的,得到之后也许立刻就反悔了!”
“我能够理解你表现出来的对性的反感。现在的人们谈论性太多了,它变成了广告、噱头、炫耀、欺诈,乃至强迫的力量,你没意识到的是,对性的禁忌和禁令更是一种适得其反的强迫症。为什么有的人憎恶谈性?除了出于逆反,还可能存在两种原因:一,你害怕自己的爱人被别人所吸引,可能因为你对自己的性能力缺乏自信,也因为你意识到性缺乏爱那样的独占性——其实,爱的独占性又何曾得到过证明?二,你害怕自己被别人吸引,也许你的体内潜伏着更多欲望,不断受到新的诱惑,你不愿失控。”
“谈到性欲,天使小姐,你见到这辆阴茎列车时脸红了吗?也许你的梦中出现过它?当然,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弗洛伊德看了一眼天使绯红的脸,转而指着地上的萨德说:“喏,就像这个老家伙,用海绵体思考的男人想要的总是很明显,但他们搞不明白女人要什么,我也不明白,因为我也是个男人。”
“而且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男人,”跷着二郎腿的红发女郎将双腿伸开,交换了一下位置(对,她做了一个莎朗·斯通在《本能》中的经典挑逗动作),挑衅道:“弗洛伊德先生,你的妻子性福吗?你一定做过不少遗精早泄的梦。在很多时候,男人不仅仅是不明白女人想要什么,问题更在于他根本不关心女人想要什么,或者他根本不能提供女人想要的东西,因为我们,我,想要的比你们,你,实际上能提供的要多得多,灿烂得多。”
“按照你的理论,这个老家伙是个玩屎玩尿的孩子,爱好一直停留在肛门期,他最大的快感来自自己的和别人的屁眼。”红发女郎不屑地瞥了瞥地上的萨德,“你们男人往往自以为能玩很多花样,但你们为何竟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贫乏得可怕——离开阴茎三寸之外你们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就将折翅,而我们性爱的触须可以从我们的身体延伸到时空和心灵的无限深远处,比如梦中,比如一生,比如大洋彼岸,比如另一座银河……”
“据说你们男人的大脑每隔7秒钟便会想到性,啊,真够滥的,我敢打赌,前7秒种与后7秒钟意淫的对象已经更换,泛滥、短命、浅薄的德性,就像你们乌秧乌秧的精虫。”红发女郎挖苦地扫视着车厢中的三个男人,“而我们的性爱可以穿越时空,那是因为我们的欲望不单单来自和归于充血的生殖器,我们的机制远比你们复杂、微妙、精致……”
她骄傲地挺了挺胸部,在坐椅上扭了扭屁股。地下的萨德发出一声呻吟,苏醒过来,但他决定继续躺着,那是一个欣赏春色的好位置。
“呜——”列车长鸣,停靠一个中途小站,两位旅客走进我们的车厢。
“欢迎您,劳仑斯先生,福柯先生。”弗洛伊德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