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日记与见证 |
前天晚上,快12点了,我小心地抱了一团东西下楼。
划着火柴,点着了那团东西,在楼下的空地边。
对着那团蓝红的火,我站着默默看了半天。
那是小武的一条旧裤子、两张旧报纸、一个塑料袋,里面包裹着,两只小鸡。
两只很小的小鸡,是两天前幼儿园组织活动时小武从郊外买回来的。小武看到它们时,大概它们出壳没一两天吧。
这两天,它们一直在叫,“唧唧”,“唧唧”,“唧唧”……从早到晚。
睡觉时都听得到。
“小鸡饿了吧?”小武问爸爸。
爸爸抓一把小米在碟子里,放到小鸡身边。还要洒些水在小米上。
“唧唧”“唧唧”“唧唧”……
“小鸡会不会冷呢?”小武问爸爸。
我们把它放进纸盒里,掖上小武的旧衣服。
“冷的话,就钻进衣服里哦。”
小鸡好像不冷,“唧唧”唧唧唧唧……
它们只是叫。仰着头,从它们小小的身躯里锲而不舍地发出不变的音符。
仿佛它们可以永远这样叫下去。
走着叫着,站着叫着。脑袋左右探着,唧唧唧唧……
“它们是不是在找妈妈叫妈妈呢?”
它们喊妈妈叫“唧唧”?
如果不是叫妈妈,又有什么能让它们从早到晚不停地叫着?
好像叫声中并没有高兴或悲伤的情绪,只是耐心、不变地叫:唧唧唧唧妈妈妈妈妈妈……
因为它们相信妈妈肯定会来的。
它们小小尖尖的嗓子好像永远都不会坏。
但它们没有永远叫下去。
很快其中一只不叫了。它走着走着,便一个趔趄歪在地上。先是唧唧声的间隔变长,然后完全没了。它站不住,侧躺在小武的旧裤子上一动不动。
扶它起来,又软软地倒下去,眼睛还睁着,却再也不叫妈妈了。
另一只躲在纸盒的另一角,还在叫:唧唧唧唧唧唧……我觉得它有点心慌了,不那么平静了。但它还是相信妈妈会来的。
小武和妈妈睡着了。
小鸡的妈妈没有来。
另一只小鸡也不能发出声音了。
我无法阻止。无法帮它们。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白天还在不断地唧唧,转眼间就倒下,渐渐熄灭了生命。
此前,似乎没有任何征兆。
是因为从早到晚地呼喊耗尽了它们所有的能量吗?
因为病毒的侵袭?因为没有喝够水?因为晚上没有母亲的羽绒?
我和小武怎么能知道呢?我们不是它们的妈妈,不懂得它们的冷暖饱饿,是不是发烧了,如何给它们哼唱催眠,如何用法术祛除恶梦……
我们做不到。
我们也没给它们打针。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用衣服包裹着死去的小鸡下楼。我已决定将它们火化,不愿它们被扔在垃圾堆里腐烂变质。
还是变成灰烬吧,那样干净些。
看着那团火,我想:众生真的平等吗?如果真的平等,我怎么可以接受它们轻易的死亡?而且在我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病痛死亡,怎么可以?那么,也许我应该推翻众生平等的信条,不同的生命和人生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为什么便应该平等?谁也未曾给过证明,只是我的心真的会同情,难过……
这种同情、难过,如果无济于事,那是不是一种错误的习惯,抑或多余的阑尾?
……
“爸爸,我的小鸡呢?”今天晚上,小武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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