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外婆讲故事,眉飞色舞端的精彩的,必是我那彪悍的外太祖,而外曾祖(外婆的父亲)则却极少被提及。是的,如果说有些苦难来自天灾,那么有些苦难则不可避免的来自人祸。而毫无疑问,外曾祖就是那个使没落的地主家庭,迅速走向病入膏肓的毒瘤人物。
外曾祖抽鸦片,抽的甚是凶猛。早些年的时候,家里倒还供的起他这点纨绔子弟的糜腐,等世道一败落,哪里还经的起他这么折腾。于是一来二去的没几年,祖上留下来那点积蓄和田地,基本都在鸦片烟圈里灰飞烟灭了。
这抽鸦片的可恶,败家还只是其一,最可恨的就是把自己糟践的人不人鬼不鬼,还累带着家人不得安生清净。我那烟鬼外曾祖父亦是如此,但凡手头没钱了,田产买完了,便回家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哭他个撕心裂肺悔不当初,待家人一心软一放松警惕,立马又贼溜溜的把家里能值钱的家什全盘算去卖了,然后继续抽着逍遥快活,再也不着家了。
关于外曾祖的经典桥段是这样的:某一日他面如菜色地回家,家人斥骂驱赶之。外曾祖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告饶,说什么再也不敢去抽了,以后要如何如何好生做人。家人看着实在可怜,留他稍坐等着吃饭。饭还没熟,外曾祖已经卸下一块雕花桃木门板,飞速夺路而逃。
偷个自己家东西,不过是被家人跳着脚在后面骂,可在那个世道,偷个别人家的东西,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因为家人防范的紧,偷不到自己家东西的外曾祖,开始偷起别人来。那一年是三伏的天,外曾祖在邻村偷了一户人家财物,被人当场抓住,毒打后扒了衣服绑在桥墩上示众。午后的太阳象大铜锣一般挂在半空,烤的地上干热似火,烤的树阴下的知了都叫不动了,青石的桥墩是那样火辣辣的烫人。等不及家里人闻讯赶去,我那烟鬼外祖父就被活活晒死了。
抽鸦片的糜腐的人生,不成器的败家的人生,终于换来了,那悲惨而羞辱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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