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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今天任性地翘了班。下午老板陈问有没有在公司，我老老实实地答：今天想静一静。

确实，前面好多好多天，一直在各种开会、看方案、看稿子、看流程、联络、主持、见人、寒喧、笑，和哭，然后不断地说话说话。自己在说话的时候，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慢慢地流失，像决堤的水流。我甚至都不怎么在各群说话，不说话，是我收复能量的最有效也是唯一的方式。

晚上老板来电话说事儿的时候，他故意问：有没有打扰你的安静？我们都笑起来，但我还是老实地答：好容易在家吃晚饭，正和儿子安静地聊天呢。

是的，我们在聊天。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前些天每天忙着，起床就上班，回家就倒床上，而他则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画画画。晚餐我简单地做了炒饭，莲白肉丝，后来再加了个西红杮蛋汤。他吃饭，我喝汤。

说起他终于快要完成的第一本作品，他又自得又忐忑的。他觉得自己的故事是好的，但不知道编辑会怎么想。他主动要求帮忙约漫友杂志的编辑，想要带作品去给人家看。于是厚颜去约了亲爱的社长，约了下周三。我提醒他：有没有想过被大批？他一笑说，没想过，只想过得奖的事儿。我说，妈妈最担心的是你现在缺少集体生活。他点头，却也暂时没有想到其他好办法，比如我说去找老师学画，这样也许可以交到几个同样学画的朋友。

后来我们聊了好多啊我还追忆起他当初休学的计划里每个月至少看两次展览都没有实现。他甚至还跟我普及了共济会的知识，说美国政府都是傀儡，全部都是被共济会以及其上头组织控制的。我跟他说，我就是一个布尔乔亚分子，这个世界跟我没有关系的，那些丑陋的黑暗的，我都自动去屏蔽。当然，顺便也跟他普及了一下什么叫布尔乔亚。于是他说，算了不跟你讲了，反正你也不懂。

我们后来又上楼聊。

我说，好想退休啊。他问，想好退休后做什么吗？我说，没有啊，就是只想睡觉养花喝茶收拾屋子写写东西，再出去玩，不过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不太约束花钱的玩了，就要好好控制花钱了。他看我一眼，说，你就是累的，其实你不是真想退休，要不你就请假休息几个月好了。此时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老板的音容笑貌。

我们甚至还聊到了感情。我问他以前我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他摇头。爸爸呢？外婆呢？全部都摇头。我问：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什么人吗？他使劲想了想，说，想过同学吧。我问，女同学呢？他答，既然是想同学，肯定也包括女同学啦。我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在什么地方碰到过什么样的女生呢？他笑，觉得幼稚。我甚至还跟他说我的情感，可是问他的意见以及追述他以前的表现，他一概否认，说以前不懂事。现在呢？现在要你那个我才知道。——估计如果明天有人跟我求婚，他也会淡定地答：等有人求了我才知道我的感受。

我们还聊到了成功。我说每个人对成功的理解都不一样，我特别讨厌那些成天叫人要努力要成功的人，我觉得只要平安、有点小快乐、彼此温暖、不太缺钱的生活，就很成功了，就好像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买了我的书，然后在微博上告诉我很喜欢我，希望以后也想像我一样生活。可是他说，我跟你不一样，以后我是要开法拉利的。我问，像马云那样的成功是吗？他迟疑了一下，说，那么丑。我改口，好吧像贝克汉姆。他觉得小贝还不错，就是要像他那样，就是成功了，然后，他继续改口，马云那样的也很好啦，如果不看长相的话。

最后他教我写作。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要写故事？我说，好早好早以前就想过啊，想要写小说不要写那些赚生活费的东西，就写生活里的鸡零狗碎各种无奈和努力，但是不能一边上班一边写，我要不用上班的时候写，所以你说要休学想画画我那么快就想通了，因为妈妈想得也是和你一样。他说，你这个和我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写的这些，可能只有高龄的人才会看，可是年轻人就不可能看的，高龄的喜欢哲理，年轻人喜欢魔幻，如果你能够把这两者结合起来，不是就所有人都喜欢看吗？你不就成功了吗？

在他的概念里，只有像哈利波特那样的书才叫畅销，然后从第一集开始跟我剖析各种写作大法和原则，说着说着忘记了又改去说海贼王可是我全部都没有看过。他说，其实很简单啦。我大叫，我写不了那种写不了那种啊，能够卖三万本我就满足了。他看我反应这么大，赶紧说，也许我受的挫折太少了，所以才会把哈利波特那样的列为成功畅销书的标准。

但是我很向往啊，于是跟他说，要不我就退休吧，我们一起去另外一个地方住，比如大理，你画画我写书，很安静很安静，像妈妈的一个朋友就带着儿子在大理租了房子住了半年了（此时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枫子和墨墨的音容笑貌）。他断然拒绝了我的幻想：在家里不好吗？在家就不能写吗？上班就不能构思吗？我又叫起来：不行不行，在家里各种杂事好烦人，你跟外婆动不动就吵架，我好痛苦，你们一吵我总不能说外婆吧？每次只好说你又怕你受不了……你的房间那么远你关上门谁都不敢进可是我呢我呢？我就是想跑出去就是想离开这些。

然后，他看我一眼，说，今天就这样吧，不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