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
前言
人生曲线一
人生曲线
四.
学而知之者----不亦乐乎 下
以上,通过孔子对自身各个阶段的描述,我们可以完整地描绘出学而知之者的人生曲线。如果我们再用《老子》三十八章关于不同状态下的系统所展示的“无为”与“有为”的关系来分析一下这条曲线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正像前面所说过的:婴儿到孩童的转换是如此之快,当小孩子开始关心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时候,这个原本运行在“道”的状态下的系统就已经经历了“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而运行在“义”的状态下了。而且很有可能会继续发展,进而运行在“礼”的状态下。当人走过了幼年进入到可以学习的年龄时,其自身的状态很有可能运行在“义”或“礼”的状态下。而十五岁志于学改变了这样的状态,所谓“志于学”就是在认知了学习的必要性的前提下而进行自主地学习。当我们发现只有通过学习才能将已经远离的道找回来,从那一刻起,我们便完全自主、自觉地学习。也就是将学习树立为标准,在这样的标准下自动地运行,这属于做正确的事,此时学而知之者自身这个系统由“义”或“礼”的状态转变为“仁”的状态。虽然,在此之后,人还会在背离道的方向上走很长的一段路,但可喜的是,它已经在“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的序列上向道的方向回归了。因此,“志于学”是一个人一生中重要的转折点,这个点来得越早,就越有可能在有生之年完全回归道,即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十五年的“志于学”所带来的结果是“三十而立”,前面说过,“立”是立于礼,是“知礼”。而礼是人文空间,“知礼”就是理解礼作为空间的相对性,了解礼作为空间的有限性。了解礼一定要了解边界,也就是“知止”,了解边界就一定会对道产生认识,因为道在边界处显现并违反常理。于是,“知礼”就是认识了道,积蓄了道,因此“知礼”是“德”。可见,学而知之者在此时进入到“德”的状态。而后的“四十不惑”只是明确了三十岁时所确立的方向,而通过有以为,也就是学习蓄积道的本质没有变,因此,过了“四十不惑”,人依然处于“德”的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从三十岁开始,学而知之者就进入到了德的状态,此时的“德”还是下德,即“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下德就像是湖,湖作为蓄积水的容器,具有一定的容量,当它蓄积进水以后,水就失去了动态的特性,而变得很安静了。然而,这样的蓄积是有限制的,超过它的容量,就没有进一步的蓄积能力了。德的蓄积和水的蓄积一样,下德具备一定的容量,超过了它的容量就蓄积不进来了。因此,当系统处于“下德”状态时,应该是“无为而有以为”。前面的“无为”是说道的方向已经确立,不用再寻找了;而后面的“有以为”说的是必须做些什么来扩大容器,以保证道继续蓄积进来。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任其发展,则人会在回归道的路上停滞不前,甚至走错路而使人生曲线发生反复。在“德”的状态下需要“有以为”,而如何“有以为”,也就是该做些什么,以保证在回归道的方向不出错,不回头,《老子》第二十八章说的明白: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这里所提到“常德”就是我们正在讨论的“德”或“下德”,也就是平常的德。这样的德是有一定容积的,它还不是“玄德”甚至不是“上德”。“上德”不是平常的,而是反常的,“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德已经不再具备德的特点,而具备道的特点,并且还有进一步蓄积的能力。作为容器,在其蓄积满了之后还有进一步蓄积能力可不是反常是什么。而“玄德”更是反常,《老子》第六十五章说得非常清楚:“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玄德是有和无反复变换的状态,它一直在生死之间反复交替,越过无数的生死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远,而更重要的是“与物反矣”,它是反常的。而平常的德可没有这样的自动蓄积能力,也不会有这样的深,这样的远,它是有一定尺寸的。如果不经心地维护,它有可能丢失,有可能偏离;如果不有意识地去扩大它,它永远不会变大。这就是《老子》第二十八章的内容。首先,要做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就是要知道什么是雄,但要守在雌的位置,这样才能成为天下的溪涧。成为天下的溪涧可以确保“常德”不离开,可以保证“复归于婴儿”的方向不偏离。其次,要做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就是要知道什么是白,但要守在黑的位置。这里说到的黑,可以使我们联想到黑洞,黑洞的大质量,大能量,在空间中造就了一个类似深谷的洞,所有的物质在靠近它是都会被吸进去。这同上一句的“知其雄,守其雌”是一个含义。
“为天下式”可以确保“常德”不出错,“忒”是出错的意思。只有这样,可以保证“复归于无极”的道路不出现偏差。有学者认为,第二段话意思重复,可能为后人所加,但就算是后加的,也没有离开原意。前面两段话说的是要有意的“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才能保证回归道的方向,也就是“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的方向不偏离,不出错。如果将这样的偏离画在图上就是这样的:

可见,这里的“常德”就是平常的德的意思,如果将“常”理解为永恒,那么永恒的德怎么会偏离,怎么会出错呢?因此这里的“常”和“道可道,非常道”中的“常”一样,都是平常的意思。
在保证了回归道的方向不偏离之后,我们面临如何扩大德的容量的问题。在《道纪》第十章分析“下德”系统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了“无为而有以为”中的“有以为”就是要有意地去扩大德的容量,以保证道可以继续蓄积进来。然而,如何才能去扩大德的容量呢?上面引用的《老子》第二十八章中的后半部分正好回答了这个问题。与前面不使“常德”偏离的做法一样,要“知其荣,守其辱”,才能成为天下的山谷。成为天下的山古,才能“常德乃足”,就是使“常德”填满。这里,再一次证明了“常德”是平常的德,因为,只有平常的德,也就是“下德”,才会被填满,因为它有一定的容积,是静态的。“上德”乃至“玄德”是无法被填满的,因为它已经运动起来,极大变成了极小,就像黑洞,有多少物质都会被吸进去。在填满了这种静态的“常德”以后,就会“复归于朴”。从字面上看是回归到“朴”,也就是原始的状态。但紧跟着,老子说明了这个“朴”的作用:“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这个原始的状态一旦分割就只能做小器具了,所以要成为圣人,就需要像官员那样,对大的材料不分割,而整体使用它。对于原始的材料,比如山里采伐出来的原木,如果你将其分割,就只能做家具。但将其整体应用,就能盖宫殿。就像一个组织的官员一样,例如,在教育投入问题上,国家官员所考虑的是总体经费应该是多少,占GDP的比重如何,每年如何递增等等。而不是看到哪个贫困山区的学校困难就去资助哪个学校,那是地方的事。好了,现在回到“常德”被填满的题目上来,由于静态的德有一定的容量,因此,如果需要在回归道的路上继续前行的话,就需要扩大这个静态的德的容量。而扩大德的容量的方法是,将现有的德蓄积满,当然,这需要“知其荣,守其辱”,现有的德蓄积满以后,就可以用它作原料来建造更大的容器。这样的工作反复进行,直到有一天,系统所蓄积的道足够多了,系统本身就会自动进行这样的工作,这样一来,用来扩大德的容量的“有以为”就不需要了,就变成了“无以为”。于是系统从“无为而有以为”的“下德”进一步发展成为“无为而无以为”的“上德”,人也在此时,达到了“知天命”的阶段。
到此,我们可以看一看,用这样的模型所描述的学而知之者的人生曲线是个什么样子。为了便于对比,特意将前面讨论的生而知之者的曲线一同画上:

“五十而知天命”,标明着人自身这个系统发生了本质性变化。了解了天的运行规律,了解与天同为一大的人的命运,也就是了解了道在“域中四大”中相通的原则,和“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的规律。这种了解并不是简单的字面上的了解,而是人自身已经可以按照这样的规则运行。此时的人已经重新回到道的引力范围之中,学习已经不再是必需的,人自身这个系统已经可以自动蓄积道了。因此,“知天命”标志着人已经进入到了“上德”状态,“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德已经不再具备德的特点,而具备道的特点,并且还有进一步蓄积的能力。
“六十而耳顺”是接近道的更进一步状态,如果按照上面的思路,这个状态可以被称为“孔德”。孔德就是大的德,此语出于《老子》第二十一章:“孔德之容,惟道是从”。孔德的样子,是完全由道来描述的。看来,“孔德”比“上德”又进一层,在《道纪》第二章里有过论述,“孔德”一章主要描述的是道的特点,通过“惟恍惟惚”描述了微观世界的波粒二重性,通过“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描述了作为宇宙之初的“无”的状态,表现为黑洞的状态。可见,此时的系统已经抵达极限,已经遇到了由不确定性原理界定的边界了。那么,怎么才算是耳顺呢?表面看上去好像是说听到什么都不会介意。实际上,这里用耳,也就是听来引申外界信息的输入。对所有通过人体感知所吸收的信息都可以做到“顺”,怎么才能“顺”呢?孔德就做到了,《老子》第二十一章里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为特点的黑洞在吸进任何状态的物体后都用它巨大的能量将其化为依照不确定性原理和光速恒定原理运行的基本粒子。也就是说,物体在吸进黑洞后都会化为依照道运行的基本粒子。于是,我们就了解什么叫“耳顺”了,它说的是这种状态下的人在吸收了任何种类的外界信息都会将其化为依照道运转的元素。比较“上德”,“孔德”除了可以自动蓄积道以外,还可以将所有吸收进来的东西都转化为道,蓄积和消化在此时已经完全自动进行了。
在此之后,最终所要达到的状态当然是“玄德”,也就是孔子所说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玄德”是道蓄积道极致的结果,“玄”是“有”和“无”的总称,当道蓄积到极致,极大的蓄积结果导致了迅速的收缩而变成“无”。就像大质量的恒星一样,它一诞生,马上就会燃料耗尽,马上进入崩塌过程,马上变成“无”。而变成“无”后又会再一次地创生,成为“有”。成为“有”后又马上变成“无”,这样的过程反复进行,由于过程进行得太快,无法分辨“有”和“无”,只能和起来说,这就叫“玄”。这样的状态“周行而不殆”,永不停歇地往复运动。这样的状态的特点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所谓“生而不有”,就是刚刚创生成为“有”,马上变为“无”,“有”和“无”反复、不停地变换,所以不能称为有,所以是“生而不有”。所谓“为而不恃”,是说这一切都是道所为,但所为的是一个不停的运动状态,这个状态是自动形成的,而不是特意维持的。所谓“长而不宰”说的是这种蓄积到极致的德将长久地永存,因为它已经具备了完全自如的循环状态,它可以自动完成从吸收到消化再用消化了的道继续投入到吸收、消化的工作中这样的过程,道在这里是循环的动力,像是发动机里的燃料,而并不是控制这个发动机的操作者,因此是“长而不宰”。这样的状态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因为,只有“从心所欲”,也就是“从道所欲”,才能创造出这样的“有”和“无”的反复变换,才能保持这样一个运动的状态而不用特意的维持,才能达到从吸收到消化再循环工作的状态。更重要的是“从道所欲”是决不会“逾矩”的。
孔子在七十岁所达到的这个状态完全与道汇合,达到了与生而知之者完全一样的状态。孔子的一生展示了学而知之者精彩、快乐的一生。
在分析过以上两种人的人生曲线后,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分布式曲线图。在生而知之者和学而知之者两条曲线之间的阴影部分是人生曲线可能经过的区域,由于每一个个人的曲线有可能无法复制给其他人,每个人的曲线都不会一样,因此,这样一个分布式的曲线图就可以给我们的分析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