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去读《山海经》不曾有体会,南下北上途径山海关没有过念想,而今对着仲秋乡关重游的相片,才忽然若有所得——原来,海和山,竟是紧密相连。
大江南北都有古寺新庙,寺庙多建在高山,若能依山傍水则是造化,这水若也是大水,那便是造化无极了。山莫大于岳,水莫大于海。名寺古刹,缥缈于苍茫海岳间,令朝拜者的心境也欣然共振,登时豁然。王摩诘盛赞佛道圣所终南山“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自然是夸张之辞,却足以极观者视听之娱,满足人们的心理渴望。真正山海相连的道场必须远离内陆,譬如普陀,譬如崂山,乃至无数默默无闻的,譬如我们家乡的那些山、海、寺、院。
驱驰海边,推开门闯出去,海浪还未来得及入耳,海风已经扑面。大家不约而同地面对朝海的方向,欢呼,欢呼,直至沉静,沉默寡言。涨潮时分,我们爬下点缀着黄色野菊的黝黑石崖,坐在海浪身边。日落,风起,水黑浪白,海鸥翻飞。视线和心绪却总是没有尽头,它们无处落脚停泊,任随着涛声隐现、高下、消长、浮沉,直至暮色低垂,海上迎来深秋的夜。
次日登山,山上有寺,宏大而崭新。晨钟袅袅,僧人在做早课,诵经阵阵,母亲伫立在窗前良久,不知觉间泪流满面。这是东北小城镇的寺院,竟然有桂花香。巡视,果然是桂树,遍布庭院。白色的银桂花悄悄地开了,在磅礴的白山下,在清幽的新寺里,在浩瀚的大海边。这是我第一次在东北的故乡看见桂花,仿佛“故乡遇他识”,这情结是不亚于“他乡遇故知”的。山上有花,山下有蒲。我在山寺下的池塘边采摘了几枝菖蒲,它们赭石色的果穗存储着童年的记忆,将插入室内的花瓶,陪伴我渡过他乡的隆冬。
归程近了,离乡远了。这倒无妨,我有那片海,我有那片山,我有我和我父亲采摘的香蒲。故水家山,都要走进我的画面里去,山海无边无际的伟大与花草一角一隅的温暖,都是力量生发的源泉。就好像,母亲和妹妹双手合十的身影,银桂的悄然馥郁,浪花的纷繁聚散,寺连山海海连天。






(别看我,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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