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寻常有，月色却难。只因那些月如印痕，岁月粘连成记忆的片段。摇曳着摆脱不去。

取这张老画图，想起几年前的西湖，那些人和景，那些事物，仿佛换了时空，陌生得感到惊讶，却极欲亲近。像湖对岸的烟树和晚亭，近约咫尺，又渺未可及。捏在手里的酒杯晃荡着甘醇之味，味道相似，早忘却了凡渣之苦。

昨晚丫鬟的友朋至，呼之老金，老金自楠溪而来，携来散文一部，乃其五年前单车西行大半中国之记录。老金此番又要只身跨越欧亚大陆，盘亘非洲，行程约莫一年有半，其女高考在即，但品学兼优，且鼎立支持老父，他已然安心无虑了。

雨中从中关村转至后海饮酒。老金坦言他对此地没齿难忘，说是京城难得的静谧之所。我苦笑：京城哪来什么静谧之所，无非酒肉臭毕的余氛罢了。然而这夜分外的好，雨过天青，深湛的花青，湖水泛着泥土的味道，杨柳的幽雅消弭了酒吧的绚烂。月儿也是大好，昨儿恰是农历十六，开始朦胧惨淡，如破墨之彩，隐约于云端，继而光明绽放，皎洁圆满，全照于身畔之湖，波光粼粼。

酒已过了三巡，老金仍旧执着，他自然是性情之人，典型的理想主义情怀。与老金交会，是因丫鬟牵引，以文会友，也是自古文人常道。老金欣赏我的散文，但是见面却说，你的文字太沉郁，心有未解之结。又拈李白的诗句鼓舞我。我只把玩杯中物，却道：看！老金，你身后这块粉墙，爬满壁虎。那里壁虎确是很多的，与墙壁一样的颜色，近似于苍白。我允诺老金说送给他一幅画。我当下心想，就要画老金身后面这堵墙了。

次日酒醉，老金又急于返回。竟未及送别，每有远朋至，常赶在我身心疲惫繁忙之时，为此总有遗憾和愧疚。今天下午又要陪孔庆东兄做客海峡频道的文化谈话节目，据说让我们侃西游。西游不看久矣，然则念及上次谈艰深的三国也能勉强过关，谈笑间一个时辰便过，想来也无碍事。且必又与狗宝等友相伴，杯中物候之矣，烦闷迎刃而解。

生活一日，日日玄机。人事徒转，俱无常态。但得宽念尔。北京夜夜惊蛰，但闻雷声，未见骤雨，亦为憾事，然则憾事之于人世，寻常见也，又岂奈何。自有那窗前晓月，或无月良宵，沉沉院落，心下一壶而无牵挂。旧时夜色，总胜风瓢鸣树，一何如哑。

落得清净安闲之时，我的那些夜色，尽在寸笺纸上而已。依稀遥祝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