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随笔《我在他乡·50》

十步芳草抗疫日记：

《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

2020年4月21日

题外话：

我自2015年2月起在美国生活起开始写系列随笔《我在他乡》，“他乡”指我的祖国中国以外的地方。

我自2020年3月开始写系列日记《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该系列日记所述地点部分是我的祖国中国，部分是我的现居住地美国。

我考虑到随笔与日记并无严格的界限，既然我之前以《我在他乡》讲述了我自2015年2月起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何不将该系列日记纳入系列随笔《我在他乡》呢？这样便于不仅以地点，也能以时间为轴线理顺所写。

因此，我给该系列日记添加了题目《我在他乡》，将《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作为副标题。

十步芳草抗疫日记：

《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

2020年4月21日

我订的中国东方航空公司的从上海浦东机场至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的航班起飞时间为北京时间2020年4月21日11:30，预计到达时间为美东时间2020年4月21日14:25。出发的航站楼为1号航站楼。

虽疫情期间出国人数大为减少但检疫时间变长。我住在位于机场1号与2号航站楼之间的酒店里，按说无需起早床，但我不敢大意，仍早早起床，吃了点带的零食，整理了行李，戴好口罩及手套，退了房，去往1号航站楼办理登机手续。

我在机场内看到的所有的人都戴着口罩，戴手套的人不多。自动饮水机与南昌昌北机场的一样未配纸杯。我问清洁工师傅原因，师傅告诉我的原因与南昌昌北机场的一样——为避免因触摸纸杯筒传播病毒而暂停提供纸杯。

人们保持距离排队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在走到值机台前需经过护照检查程序，此程序由专人完成。

值机台工作人员让我在换登机牌前用手机刷二维码。我立刻刷了，出来了一张电子表。表格内容是个人基本信息、14天内的旅居史、近期的健康状况。我如实填报并提交了这张电子申报表，一个二维码出现了。我将二维码递给工作人员看。她一看大惊失色，说：“你的健康码是红色的！”我一看手机，也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我还是我，手机号码还是这个号码，机场还是这个机场，我的申通码明明是绿色的，我哪儿都没去，健康码怎么会变成了红色的？我瞬间感到大事不好，航空公司会不会拒绝健康码是红色的乘客登机？她又说：“你的护照是湖北的！”这句话使我的头一懵，不过只懵了一瞬，马上清醒。我向她解释：虽然我的护照是湖北的，但这次我回国后确实未去过湖北。说完仔细看了看手机上的二维码，发现二维码是黑色的，赶紧申辩：“我的码不是红色的，是黑色的呀！这红色只是背景不是二维码！”她拿不定主意，喊那位负责检查护照的工作人员看了我手机上的二维码。那位工作人员说：“海关健康申报码没有颜色区分。”哎哟！吓死人啊！我没问题！我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此二维码非上海的申通码，而是上海海关的健康申报码。

今天出行的第一个程序就虚惊一场。我赶紧又开始祈祷，祈祷航班不要被取消，祈祷接下来的一切顺利。

走到安检区域，一位工作人员问我是否刷了海关健康申报码。我告诉她已刷。她看了我的护照，发现是湖北的，立刻紧张、认真地让我填纸质健康申报表。说：“湖北的乘客填报了电子健康申报表也要填纸质健康申报表！”我即刻按要求填纸质健康申报表。我填完纸质表后拍了表格的照片存档。

接下来进行的是与往常一样的安检程序。程序一样但景象与往常大不一样——往常一二十个安检通道同时进行安检，今天却是整个安检区仅有一个通道开着，全部乘客都在这个通道前排着队。我觉得奇怪，因往常外国人有外国人专门的安检通道。我问安检人员：“我们中国人与外国人都排这一个队吗？”她答：“是的。因为乘客太少了。”

完成安检后去往登机口途中所亲历的场景让我大为震撼。

上海浦东机场1号航站楼国际出发厅沿途无论是吃的、用的、穿的或其他店铺统统关着门！前后几十米看不到一位乘客或工作人员！在空旷的机场里，我竟然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天啦！这是哪里？这是我非常熟悉的举世闻名的极度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上海的国际机场吗？它，竟会如此冷清？！

尽管事先已知疫情期间出国的乘客大大减少，我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真实的场景分分秒秒以触目惊心的方式告诉我：这是真的。

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一位清洁工师傅站在卫生间门口。我问他：“师傅，请问这些店铺关门是政府为防控疫情要求关门的，还是店铺老板自己关门的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店铺老板自己关门的。”我又问：“为什么呢？”他答：“乘客太少，没生意呀！”新冠病毒疫情所造成的影响巨大人尽皆知，但大多数人的这个“知”只是间接地通过文字或影像得到的。而我的这个“知”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历所感的“知”。今天，这里，往常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人流、免税店里轻松愉快的话语、餐馆里逗人食欲满满当当的餐饮及热闹、座无虚席的候机座椅……统统消失了！今天，这里，几乎是空的！这场景如此令我震惊！令我惋惜！令我终生难忘！

什么可以使如此诺大的一个举世闻名的国际机场变成这样？什么是传染病世界大流行？什么是灾难？这场景给了我活生生的解释。我一路走，一路感叹，一路拍照。我要将这前所未有的场景用镜头记录下来，也要用文字描述这场景，还要写出我作为普通人对此场景的感受。这是现实，也是将来的历史。人类需要了解并记住现实，了解并记住了现实才有可能留下真实的历史陈述。浩瀚的人海中有许多普通人在记录，我只是其中之一。

走到去纽约肯尼迪机场的登机口，看到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位乘客在候机。素不相识的乘客们隔得远远的交谈。我听一位乘客说：“东方航空官网已公示——为减少新冠病毒传播的可能性不将发毯子。”另一位乘客听了连连叫苦“哎呀！这可怎么办？那样还不把我们冻死呀！”其他乘客加入了交谈，有个别人说随身带着厚衣服。我分析：说飞机上不将发毯子的那位乘客没必要造谣。我与好多乘客一样穿的很少是因反正会有温暖的空调及毯子。我想，若真的不发毯子，说不定不少乘客会感冒。我打定主意上了飞机就搞清楚究竟发不发毯子，若真的不发，我就建议调高空调温度，以便让自己及其他乘客避免冻感冒。

有一位乘客说：“我带着防护服。我打算下飞机前穿上。”我只带了最低防护级别的医用口罩及橡胶手套。

候机期间我与我先生进行了的视频聊天。我举着手机环绕一圈，让他看看他也非常熟悉的浦东机场国际出发候机厅。手机屏幕上的他大睁着眼睛惊呼：“哇！空的！基本上是空的！”

候机厅的空调温度很低，几位乘客说冷。我也冷，冷到了几乎发抖的程度。可是，再冷也没办法跟机场工作人员说，因四处除了我们这十几位乘客，看不到人影。

离登机尚有几个小时。我好害怕被冻感冒！若因感冒而发烧、咳嗽，怕是会被拒绝登机！先后订了三次机票，烧了不知多少脑细胞，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才基本上成行（不到飞机起飞不能保证一定会成行），好不容易机票未泡汤，若感冒了不能登机势必前功尽弃且不得不再经历难以忍受的一切！那个郁闷、那个忧心、那个焦急、那个渴盼非文字能形容！

盼星星盼月亮，登机时间快到了，我们航班的机组人员像救星一般出现了！我看看机组人员，再看看座椅上的乘客，再次震惊不已——机组人员比乘客还多！

我十万火急地跟其中一位机组人员说：“请赶紧联系机场，调高空调的温度吧！不然我们冻感冒了会被怀疑得了新冠病毒肺炎！”那位机组人员马上给机场相关部门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我感到温暖多了。

听口音我们这趟航班的乘客全部是华人。

在候机厅里机组人员对乘客逐一进行了体温检测。乘客上飞机后又几次对乘客逐一进行了体温检测。

这趟航班的飞机是波音777-300，为大型飞机。乘客却只有不到20人。乘客坐下后更显得飞机空荡荡的。大家纷纷议论说从未见过这样的的场面。我心想，乘客这么少，难怪票价近3万元！恐怕这样的票价仍不足以让航空公司不亏本！唉！疫情呀，疫情！我同情中国东方航空公司。想起回国时在机上与乘务员的交谈。她说：“疫情开始后其他航空公司的中美之间的直达航班都停了，只有我们东航一直在坚持。”我向她表达了由衷的感谢。她说：“不用谢，总得让国人有回家的飞机坐呀！”目前东方航在中美之间的直达航班一周只有一趟，而乘客又这么少，这生意八成是亏的。我对东航的奉献精神充满敬意与感激！

机组人员到了意味着这趟航班不会被取消。心中一喜！飞机腾空而起的一刹那我心中大喜！啊哈！我的回家之行终于成了！并非美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疫情，我们家附近就没疫情。只要从出发到进家门前的途中未感染新冠病毒，回到家后不到处跑，呆在家里不大可能被感染，我用不着紧张。感染风险在于途中。

我这次回国搭乘的东航航班及这次返美搭乘的东航航班的防控工作都做得细致周到。我问了乘务员是否真的不发毯子。乘务员说不统一发毯子，但若乘客需要可单独发给需要的乘客。我要了毯子，并建议将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一点，避免未盖毯子的乘客感冒。乘务员接受了建议。一路上机上温暖舒服。

这趟航班与我回国的那趟航班一样，乘客都在飞机上填写了健康申报表。不同的是回国时在飞机上填的是电子版的，今天填的是纸质的。报给中国的健康信息表与报给美国的健康信息表的内容大同小异，主要是个人信息、14天内的旅居史、目前的健康状况。

机上空位太多了，有的乘客经过乘务员允许后自行调整了座位，乘客之间的距离比按登机牌上的座位号坐的距离大很多。我是一直按我的座位号坐的。乘客们在飞机上的情绪看上去并不紧张，可能是因乘客太少空间大吧？人们该干嘛干嘛。我在飞机上换了五次手套、三次口罩。我这次在机上基本上未睡，千辛万苦操尽了心终于可以回家了很有些兴奋。航程约14个小时我看了四部电影：《教授与疯子》《别告诉她》《谎言大师》《受益人》。乘客的情绪紧张是从飞机着陆后开始的。我看到附近几位乘客的表情如临大敌，似乎马上就要上战场，有的像变戏法似的穿上了防护服。我并不紧张。我预料海关、机场的乘客不会多，既然不会发生人群聚集，又人人都戴着口罩，紧张什么呢？

事实果真如此。

纽约海关的情况与上海海关的一样，乘客比往常少太多。纽约海关关闭了自助入关通道，还减少了人工入关通道。以往美国公民及永久居民可自助入关，今天无论乘客何种身份，全部经人工通道入关。

入关后取行李时更不用紧张，长长的皮带转盘上稀稀拉拉放着行李箱。乘客相互离得远远的，很容易就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转盘与机场出口不远，我将包包套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推着行李箱朝出口走，很快就走到了。我看到往常人来人往的宽敞的大厅里除了两三位站在厅里的工作人员及往出口走的同航班的乘客外，再无其他人。一长条的工作台后是空的，无一位工作人员。

海关内不允许拍照。我只拍了机场出口附近的照片，让我先生给我拍了以工作台为背景的照片。一位同航班的少年拍了到达厅的视频。

从出口出去往机场的停车场走。下午亮晶晶的阳光从蓝水晶般的天空中铺洒下来，洒在散布着的零零落落的停着的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纽约肯尼迪机场停车场车位难寻的记忆与眼前空空荡荡的停车场场景在我的脑海中迅速形成鲜明、强烈的反差。与在上海浦东机场时的感受一样，我难以置信这里是世界闻名极度繁华的国际大都市纽约的肯尼迪国际机场！纽约因国际交通繁忙、国际交流频繁、人员流动如潮、城市充满生机而得名“不睡之城”，可是，新冠病毒疫情中的纽约病了，它正在阳光灿烂的白天昏睡。

疫情开始以来我天天看相关新闻，对新闻数据及影像并不陌生，无论疫情对我国的影响还是对美国的影响我似乎了然于胸。其实不然。灾难对国家的威力，只有身临某些大的场景时才能够真正感受得到，体会得到。我上了我们家的车，回家的路上不想说话。这场传染病世界大流行的威力如此之大之强让我震惊不已！它的威力有多大多强？它大到了强到了使全世界最繁华最大的两个国际机场门前冷落车马稀！

……

作者：梁蓉

笔名：十步芳草

英文名：Angela

美东时间2020年4月21日

以下照片摄于上海浦东机场机场酒店，作者为本人梁蓉，拍摄时间为北京时间2020年4月21日上午：

以下照片摄于上海浦东机场，作者为本人梁蓉，拍摄时间为北京时间2020年4月21日:

以下照片摄于2020年4月21日从上海浦东机场至纽约肯尼迪机场的飞机上，作者为本人梁蓉：

以下照片摄于纽约肯尼迪机场，作者为本人梁蓉，拍摄时间为美东时间2020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