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随笔《我在他乡·38》

十步芳草抗疫日记：

《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

2020年3月18日

（在南昌桂花村酒店隔离观察的第六天）

题外话：

我自2015年2月起在美国生活起开始写系列随笔《我在他乡》，“他乡”指我的祖国中国以外的地方。

我自2020年3月开始写系列日记《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该系列日记所述地点部分是我的祖国中国，部分是我的现居住地美国。

我考虑到随笔与日记并无严格的界限，既然我之前以《我在他乡》讲述了我自2015年2月起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何不将该系列日记纳入系列随笔《我在他乡》呢？这样便于不仅以地点，也能以时间为轴线理顺所写。

因此，我给该系列日记添加了题目《我在他乡》，将《在新冠病毒疫情中奋力穿行》作为副标题。

2020年3月18日清晨，睁开眼看到的是满窗的乳白。头夜睡前未关窗帘，想让新鲜空气更顺畅地从留着的两个窗户缝里进来。反正我的房间在10楼，对面附近的建筑很矮，不会影响隐私。今天的天色与前几天太不相同，天空仿佛被一层白绸覆盖，对面的建筑几乎看不到。一查天气预报，哦，有大雾预警，空气质量指数为85（良），气温13-22摄氏度。这白幕原是大雾。

今天的时间主要用来与即将入院生孩子的女儿及马上就要替代我担当月嫂角色的女婿在微信上交流。

我前些天已将在优酷上选择的一些月嫂教程视频、新生儿护理教程视频发给他们了，让女儿学习了解剖腹产的过程、术后自我观察及自我护理要点，让女婿学习了解月子护理及新生儿护理知识要点。我让他们从怎么抱孩子、怎么给孩子洗澡、怎么给孩子换纸尿裤学起。昨天我忽然想到，我发给他们的视频那么多，女儿需要多休息，女婿那么忙，我必须给他们精选视频，不然孩子生出来了他们还没看完，会手足无措的。于是，我今天几乎看了一整天视频，从中选了一个时间不太长，内容较全面的视频转发给了女儿、女婿。告诉他们：不要怕，不要慌，看完这个视频就基本上什么都知道了。这当然是安慰语，哪有这么简单的？！我希望他们至少记住这个视频里的要点。我让女儿、女婿紧急恶补相关知识。

大疫对每个人都是大考啊！做新妈妈、新爸爸没人教，得靠看视频学着操作。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说起来很无奈！

自女儿去年怀孕起，我与亲家都从未担心过无人照顾女儿及新生儿，因为我们打算于今年三月都来南昌，分工负责，完全忙得过来。谁料忽然出现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因疫情封城时女儿的公婆正在老家陪老人过年，而我远在美国。这一封，女儿的公婆就被封在了老家，来不了南昌。美国停飞了美中之间的直达航班，相当于把我回国的安全通道封住了。我若回国，只得从日本、韩国、俄罗斯、中国台湾中的任何一个机场转机。我是不想转机的。因为转机意味着感染风险增加。眼看着女儿的预产期就快到了，我真是急得心急火燎！天天在网上看直达航班的信息。亲家母无疑照顾不成女儿及新生儿了，怕无症状感染者又不敢请月嫂，我作为妈妈，又是医生，是女儿女婿唯一指望得上的人。

所幸我买到了东方航空的直达航班！也买到了从上海到南昌的机票。看起来一帆风顺。

然而并不顺。我这唯一指望得上的人也在照顾女儿及新生儿的计划中泡汤了——我回到南昌后即刻被从机场送到南昌指定集中隔离点了。

我对集中隔离观察无任何怨言。我是医生，深知隔离观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虽然我出发前安好，但从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至中国上海浦东机场，再从上海虹桥机场至南昌昌北机场，搭乘了两趟航班，经过了四个机场，一路上都是人员密集的场所，确实需要弄清楚我有没有感染病毒，倘若不隔离观察便贸然接触怀着孕的女儿是不安全的。我不仅不抱怨，真是由衷地感激！谁让咱赶上了这状况呢？！

我在与我先生视频聊天时感叹：“我亲朋好友的女儿生孩子都顺顺当当的，我们家的运气不好呀！”我先生说：“没关系的，在灾难中出生的孩子会更坚强！生命更旺盛！”想想有道理，但愿如此吧！禁足的我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照例记录一日三餐。

今日早餐：一碗青菜肉末米粉、一个白煮蛋

今日午餐：米饭、红烧鱼块、萝卜烧肉、炒大白菜、豆腐猪血汤

今日晚餐：米饭、土豆红烧肉、红烧仔鸡、蘑菇鸡蛋汤

照例记录隔离观察要点：上午及下午体温均正常，无任何不适症状。

我目前唯一的愿望是——女儿剖腹产的日期不要太早，这样的话，即使我赶不上，至少能够尽量缩短女儿、女婿孤立无援的时间。

在女人的一生中，生孩子是最大的事情。我这个妈妈在女儿人生中最需要我的时候，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口，只能够眼睁睁地呆在一旁，无法施以援手！

在这史无前例的磨难中，有多少个妈妈与我一样，毫不畏惧千里迢迢风风火火地奋力在疫情中穿行，到了女儿跟前却连面都见不着呢？

唉……我原本好好的计划被疫情打得粉碎。这疫情究竟是怎样蔓延开来的呢？我女儿因疫情原因连正常的产检都不敢按时去医院做。只敢不定期的，带着不舒服的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打仗那样匆匆地在不安全的环境里冒着风险去产检。妈妈紧张，胎儿也会紧张，小生命还在妈妈肚子里凭什么就要承受不应承受的压力？！这疫情何时才能够完全消停？我的一双宝贝孙孙会不会像那么多宝贝一样，能够在干净、安全的世界出生，能够呼吸干净、安全的空气？这，究竟是谁造的孽？我，也像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在追问，在思考。我们，平白无故地遭难了，至少，有权要一个答案！

天，又黑了。孕育着下一个白天。可能困难就是黑夜，白天就是希望吧？过一个黑夜，迎一个白天，我，距离结束隔离的日期就近了一步。

被隔离的夜总是格外漫长。每当睡不着时，我都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的黑夜。这疫情裹挟住了多少颗妈妈的心？我相信，肯定不止我一个。我相信，这些万般无奈无处安放的心时时刻刻都像我的心一样，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祈祷，祈祷，祈祷！

作者：梁蓉

笔名：十步芳草

英文名：Angela

北京时间2020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