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桃花儿开了，春来了！》

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我对春的认知和记忆是从看见桃花开始的。

在我的孩提时代宜昌市城区恐怕只有在荷花池——现在的儿童公园才可以看见桃花。我总是在屋檐上还挂着冰凌的时候就与表姐妹嘀咕着要一起去荷花池看桃花。荷花池的桃花不多，有那么几株吧。桃花还在打苞儿我们就去看她们了。她们年年都是全新的模样：刚刚冒出的嫩绿的尖尖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树枝上密密匝匝地缀着嫩小的、淡粉红的、湿润的花苞，由于我们总是在一大早就站在桃树下痴望，她们还挂着玻璃球般晶莹的露珠。

桃花要开了，那便是真正的春要来了，这是我和我的表姐妹们对春的认知。

我们的童年的色彩是单一的又是丰富的。那时候家的概念不是爸爸妈妈加上小孩子，而是以外祖母为轴心的，她的五个子女加上五个子女的孩子的大家庭。五个子女的孩子都由外祖母带着。我们家并不殷实，爸爸妈妈都要上班挣钱，孩子都上不起幼儿园，表姐表妹表弟十几个孩子都是外祖母带大的。外祖母很忙，要独自承担一大家子的家务活，我们被喂饱穿暖后其实就是“放养”长大的。也就是说外祖母根本无暇盯着我们，我们的行动她是不得而知的。虽然那时候有些想往幼儿园的生活，但现在想起来，这种“放养”的童年才是我最想要的，也是现在的孩子们得不到的童年。虽说是“放养”，但我们还是知道长江边不能去，因为那里危险，我们是懂事的，我们不让外祖母担心。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朝夕相处的生活模式一如《红楼梦》里的贾府，但我们是平民人家，生活拮据，院子太小也无趣，装不下我们的心，故而总想往外跑。我们家住在璞宝街，所以近在咫尺的荷花池就成了我们的乐园。荷花池因为有一个荷塘而得名，但荷花池并不只有荷花，野草野花遍地，各种我们叫不出名儿的树高高低低造出大片的树荫，但我们只认得桃树，因为她们到了春天能够开出花来，桃花是我们对春的记忆。

天天巴望着天天去守着，桃树上的花苞儿次终于第开放了。她们粉粉的、红红的，但红得并不十分鲜艳，她们淡然、含蓄，害羞似的，像是画报上美人擦了粉的漂亮的脸。她们不陡然全部打开花苞，像是要故意逗我们似的，她们总是开一茬儿落一茬儿，接着又开出新的一茬儿，总是给我们新的希望和惊喜。我们没有照相机，我们对桃花的记忆只能够留着幼小的心灵里。虽然可惜但这种储存方式对比现在的相机、电脑、U盘，多了无限的想象和动感。我们爱桃花，但我们从来不折下桃树的枝条，荷花池没有监控录像，我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穿制服的管理人员，我们不折桃花纯属我们爱惜她们，我们觉得如果折了桃花，来年恐怕桃树发不出更多的新枝开不出更多的桃花了。如果没有了桃花，我们的童年或许会变成一张落了灰尘的废纸。我们只捡起落花戴一两朵在翘翘辫上，在荷塘里照镜子自我欣赏，或在桃树下互相欣赏。有时候，我们在桃树下用扑克牌玩拖拉机游戏，麻雀在桃树上和旁边的那些不知名儿树上歇脚，叽叽喳喳，打打闹闹，而我们表姐妹是极亲热的，我们偶尔拌嘴但不吵架。有时候我们小声哼唱儿歌，有时候脱掉外衣并排躺在毛茸茸软绵绵的青草上晒太阳，各想各的心事，那时候林子里静寂极了，似乎能够听到鸟儿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春是美妙的，温暖的，是绿色上面跳出的那一抹粉红。桃花是春，这是我对春的认知和记忆。

现在的宜昌，桃花多了。荷花池改名为儿童公园了，里面的桃树也多了一些。我猜是因为宜昌人偏爱桃花吧？有心人在峡口风景区辟了一片地，种了日月桃、五彩桃、碧桃、绯桃和人面桃，把桃花中的五位仙子请到了一起，并为这片地命名为“世外桃源”。我去拜访过好几次桃花仙子，带着儿时的记忆。坐在草地上，环望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桃花，真的有被春拥在怀中的的感觉，由于世外桃源不在城中心，我偶尔也会有出市脱俗的情绪从心中一掠而过。这里远比城中心的荷花池闻名，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游客纷至沓来，人似乎可比桃树的数量，平添了太多的热闹。你若想与桃花仙子共享宁静，你得大清早或者细雨中去。我曾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我与好友一起撑着伞在桃林中漫步，留影，聊天儿，那一天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回到了我小时候的春。有时候，我沿着郊外的小路漫不经心地行走，田埂上、农舍边到处都可看见三三两两的桃树，粉粉的嫩红的花儿在春风中摇曳，风中似有似无的香气来自桃花吗？我不知道。只见桃花像待嫁的姑娘们，淡妆之后正在等候她们的情郎。

我爱桃花，最爱她们的娇而不艳、媚而不俗和次第开放的特性，也爱她们只在春天才开的花期。想若是她们的花期为一年四季，恐怕人们就没有那么珍爱她们了。年年花开花落，正如变化多端的人生，新的希望总在前面。

年年冬去春来，我总是去看桃花。桃花是春的仙子，春的使者。有了桃花春便更有生机。树上的桃花和着春风舞动着，就连落在地上的桃花也在随着春风翻卷，舞进我的心脾。花开无声但却灵动，风儿与花儿正在欢声笑语庆贺又一个新春，你若仔细聆听，可以听见桃花的笑声——哗哗哗哗……

桃花，笑了；真正的春，来了！

梁蓉（笔名：十步芳草）2013.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