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漂 流》６

剑武走向华东公司的时候，把诗月的话细细回味，觉得确实不无道理。是的，我有时候确实傲慢不够谦逊，大概是在大学里神气惯了，不知不觉就显现出来了，职场上最重团队精神，我的傲慢的确应该改掉。他边走边在心里告诫自己。期望今天能够顺利。　　

他一共去了五家公司，有三家答复：等消息。他知道这往往是公司的推脱之词，正郁闷地往回走着，一辆乳白色小车吱一声停在他跟前，差点没把他撞着，他正要发恼，车里伸出一个卷发脑袋，“剑武，上车吧，我们去兜兜风。”一看，原来是诗月。　　

“不了，我回去哩，怕英子着急。”剑武自顾往前走。　　

“还早，兜兜风再接英子出来聚聚吧。相约不如巧遇，来嘛！”诗月下车拉剑武。剑武只得上了车。　　诗月的心情看上去很好，哼着歌把车开得像发了精神病的疯子。　　

“诗月，当心！小心受罚！”剑武提醒着。　　

“不是我说你呀剑武，你整天就惦记着个钱字，你怎么不说小心出车祸要了你我的小命呢？我想我俩的命比那几个臭钱重得多吧？” 　　

剑武一时语塞。是呀，钱和命比命的确是重要得多，可是，在穷得快要饿饭的人心里，第一想到的是用钱买一碗饭来吃。哼，这种感觉你怎么能懂？剑武想，他撇了撇嘴。　　

“其实呀，看穿些，钱算个什么玩意儿？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钱。”诗月穿着羊绒风衣，手戴羊皮手套，两手握着方向盘像握着呼啦圈一样随意。　　

“你这是在念绕口令啊？那是有钱人才说得起的。不敢苟同。”剑武本能的认为诗月在他面前拽，不服气，他想，我剑武的才气还压不下你的财气？总有一天……。剑武不理会诗月，扭头去看街景。　　

诗月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了一圈，把车开到剑武和英子的窝前停下，先下了车，“你不用动，我去叫英子。”她对正欲下车的剑武说，仿佛她是皇后要召见平民平民必会应允一般。　　

“她不在呀！剑武，英子又没个工作，不呆在家里去哪儿了呢？”诗月从地下室楼梯上来，叫道，一脸的不解。　　

剑武拉开车门下车，对重新上车的诗月说：“我家英子哪有你那么大的福气满世界转悠？她不出去找工作，难不成工作会上门来找她？呵呵……” 　　

“剑武！严重警告！往后不许挖苦本小姐！”诗月从车里探出头来，厉声说。　　

“得，我回家去等英子了，拜拜啊，呵呵……”剑武挥挥手甩下一串笑朝他和英子的窝走去了。　　

“剑武，你就要时来运转了，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诗月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声把车开跑了。　　

第二天一早，房东就在门外拍门，叫醒了剑武：“周先生，你的电话！说有事找你。”剑武还没买手机，应聘时均是留的房东家的电话号码。　　

他一骨碌爬起来，衣服都没披赤着脚就冲出去。英子拿着剑武的衣服跟在他后面赶。　　

果然，是华东公司的录取消息！通知他当天报道。天！终于见了天日！他举起双拳，对天叫出声来。　　

英子忙把头天的剩饭热了，打开一包榨菜倒进碗，端上桌让剑武快吃早餐。　　

剑武虽然是从底层做起，但毕竟是B市一个大公司的职员，这对剑武这种无钱无关系的“北漂”族来说，已是非常不易。他甚是满意。他想，首先是要能进公司，只要进了公司，就有发挥才能的机会，还怕不能出人头地？　　

我，周剑武，今天能在B市站住脚，将来就能在B市生根！我相信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剑武走进公司的电梯，一直乘到最顶层，等电梯里的人下完了，他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再乘电梯回到一层楼报到上班。　　快下班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响起，剑武公事口吻：“你好，华东！”谁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笑，轻轻的，像蜜蜂在嗡嗡，只笑不讲话。剑武不敢发恼，怕是客户，只得等了半天，话筒里终于传来一句：“恭喜你——剑武！”是诗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天机不可泄露，嘻嘻……” 　　

难道，她，昨天跟踪我？难道，这饭碗与她沾了什么干系？我要弄明白！剑武想。　　

“你在哪里？我要见你！”剑武不容置疑地约她。　　

“嘻嘻……就在你们公司楼下。”诗月笑答。　　

剑武走出公司大门，诗月已候在公司门口，她没在车上，拎着一个白色的坤包，歪着头，立在那里，一脸甜蜜的笑。　　

“诗月，这是怎么回事？”剑武问。　　

“什么怎么回事？”诗月的眼睛装满诧异。　　

“我的工作！”剑武答。　　

“这和我有何干系吗？”诗月的眼睛睁得更大，脸染上一层红晕。　　

“你……你若帮忙为何不明说，却耍这般心计？”剑武说。　　“什么心计？说的多难听！”诗月的眉毛拧在一起，满脸的不高兴。　　

“好了，诗月，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工作的？”剑武问。　　

“以你的恃才自傲，我告诉你是我让我爸给你安排的工作，你会愿意做吗？”诗月咕噜道。　　

“这是你爸的公司？”剑武睁大了眼睛。　　

“是呀，是我爸的公司。”诗月看看剑武的脸色，接着说：“你现在不做也不行呀，你已经与华东公司签了约，你交不起违约金。再者，刚上班就毁约以后B市哪家公司还敢要你？” 　　

剑武刚刚品尝到的那么一点点成功的快乐刹那间支离破碎，他弄不清是羞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心……按说不管工作是怎么来的，总之是有了份不错的工作应该高兴，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怕你怀疑，又怕不合公司规矩，爸才让你从底层做起。”她说起这个“爸”字时的语气好像不单是她一个人的爸，好像与剑武也连着点什么…… 　　

诗月看不出剑武脸上是吃惊还是愤懑还是不解，见他愣在那里不理她一扭上身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