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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堕落》第九章
(2006-06-06 21:41:06)| 分类： 长篇小说对决(Novel) |
第九章
星期五下午开班会的时候，殷实分析了班上学生学习上的“跛腿现象”，强调高考按总分录取，重申了各科目均衡发展的重要性，宣布了“一帮一活动方案”。同学们活跃起来。
殷实说：“这个活动依照自愿组合的原则，建议大家根据自己学习上的薄弱科目找人结对，取长补短，尽快消灭自己学习上的“跛腿现象”，大家下周一把组合名单报到班长那里，班长整理好后交给我！”
兰晶向后转身看了肖峰一眼，肖峰看见兰晶朝他眨了眨眼睛，他明白兰晶的意思，她是把那天中午说的要与他一组的意思再强调一下，所以，肖峰立刻也眨眨眼睛，加以响应。他看见兰晶温柔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李华的座位与兰晶并排，当兰晶向后转身的时候，他也随同她转过身去，于是，就看到了兰晶与肖峰之间一瞬间发生的全部情况。他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
殷实说：“请同学们安静下来，下课后再讨论一帮一的活动。我现在有几句话和同学们说，很重要！请同学们认真听！”
大家很快安静下来。
她环顾了教室一遍，深情地说：“同学们，一转眼我就和其它几位带你们课的老师一样，已经与同学们朝夕相处快三年了！老师们目睹了同学们从十五六岁长到十八九岁的历程，老师们与同学们一起品尝了成长的酸甜苦辣！说句实话，我和其它老师一样，很爱你们！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分离了，老师们心里都很舍不得同学们！”她顿了顿。班上鸦雀无声，她的目光慢慢从全班五十八名学生的脸上扫过，看见好多同学的眼睛红了，她的眼睛潮湿了。她接着说：“作为老师，我们愿意尽自己所能教好大家，我们愿意奉献出我们所能奉献出的一切！我们也和大家一样，正在竭尽全力！所以，同学们也看到了——老师们和你们一样，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她看见有几个女生的头低着，在擦泪。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想，在我们老师身上，一样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这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在所难免的，因为老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老师并不是完人，而且，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完人。我们也和同学们一样，需要不断地反省自己，改正不足。因此，我们都很愿意接受同学们的意见！只是，只是……”她卡住了，她在选择一种最恰当的表达方法。她看见同学们的表情异常严肃。她想了想，说：“我想提个建议——请同学们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直接与老师交流，这样更有利于师生之间的沟通！”其实，她想说：请同学们在与老师沟通之前尽量不要在家长面前告老师的状，以免家长到学校来告老师的状，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她还想说出学校新近出台的“末位淘汰制”，想请同学们为自己为家长也为老师更加拼命学习，但是，她知道她的学生已经够拼命了，她不忍心，她说不出来。
她看见同学们动了起来，在互相打量。她明白：这些聪明的孩子基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一股感激的暖流刹那间流过全身，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啊！她含着泪微微笑了一下。
她走下讲台，站在李华与兰晶之间，看了李华一眼，说：“我觉得我们班的每个同学都很优秀！带我们班课的老师也个个都很优秀。尤其是语文老师黄老师，她真的很有才华！她对我们班很多同学都付出过很多！”她又看了一眼李华，接着说：“不过，她也和我一样，还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还需要不断进步，不断成长！”
李华心里闪过那天晚上爸爸拿着自己的作文本质问为什么上面没有评语的情景。他清楚的记得，爸爸肯定地说：“黄老师没有备课！这么不负责任怎么行，眼看就要高考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他还记得爸爸问过那堂作文讲评课的经过，肯定地说黄老师并不是在改革而是在敷衍学生，不管自己怎么为黄老师辩护都被爸爸气愤地打断了，最后，爸爸扬言要给校长打电话告黄老师。李华低下头，心里很慌，不敢再想下去。
班会课下了，李华还低着头坐在座位上。肖峰推了他一把，说：“走，李华，打篮球去！” 李华摇摇头，说：“时间这么紧，吃完饭就要上晚自习了，只打得了几分钟？算了，你们去吧，我不去。”肖峰见他不动，另外喊了几个人跑出了教室。
李华转过头看见兰晶还在看书，站起来对兰晶说：“兰晶，我俩一组好吗？我的语文好，你的英语好，可以互补！”他一双眼睛充满期待。
兰晶大方地一笑，说：“不好意思哦——我已经和肖峰一组了！”
李华尴尬地站在那里。
吴雪说：“哎呀，谁和谁一组还不是差不多呀？李华，我俩一组，我的英语不比兰晶差！”
李华用手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说：“也行！我俩一组！”
吴雪嘿嘿嘿嘿笑个不停。
晚自习铃声一响，李华就似箭般从高三二班射出，他要乘20路车往家赶，他是走读生。他看见成群的和他一样的走读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车站飞奔，好些人没有带伞，只好弯着腰顶着书包在呼呼作响的寒风中奔跑，雨夹在雪里啪啪啪打到他们的脸上。还有的被风吹掉了帽子，有的被风吹翻了雨伞。他知道，大家都想赶上那趟九点十分的公共汽车，如果赶不上，就要站在车站里等下一趟了，那就要干等二十分钟啊！二十分钟对高三的学生来说，能逮住一道题也许就是将来的二十分啊！一会儿，20路车站挤满了高三的走读生。
车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同志们，挤呀！”
门一开，男生女生齐刷刷拼命往上挤，所有的空间都被占用了，有的同学被前后左右的人挤得脚都粘不了地了，身子腾在空中。有的同学的被挤得出不来气，只好把上半身探出窗外，大喊：“救命呀，再挤我就要被扔出去了！”男生女生不管认识不认识，你揪住我的衣服我抓住你的书包，同学们互相依靠着，车都快被挤爆了。司机大喊：“装不下了装不下了！赶下趟吧！喂！门口的往里挤挤啊，我要关门了！夹了不负责哦！哎哟！我最怕你们这群学生，一个二个疯子一样！” 李华使劲往里挤了挤，踩了一个女生的脚，那女生尖叫起来。车门啪一声关上了。李华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生望了李华一眼，说：“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一句话惹得全车人都笑了。
下了车，李华抱着头猫着腰在风雨里一路狂奔，很快就到家门口了，他嘭彭嘭使劲捶门。
李华爸爸听见敲门声连忙把门打开，把儿子迎进来。他看见儿子的头发被打湿了，一缕一缕粘在一起像只刺猬，心疼地说：“儿子，怎么又不打伞？感冒了又要掉课了！”他看见李华脸色阴暗，以为是考试考砸了，笑眯眯地安慰道：“一次两次考得不好没什么！儿子！爸爸相信你——下次一定行！”
李华心里想：连心疼的话里都要加进掉课两个字，悲哀！他问：“妈呢？”
李华爸爸说：“你妈上夜班去了。她给你做的夜宵在厨房里，呆会儿你饿了我用微波炉帮你热！”
李华跑进卫生间拉了条毛巾站在客厅里擦头发。三下两下就擦完了，把毛巾甩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把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李华爸爸端着一碗鸡汤走进客厅，看见儿子喝凉水，吓得大喊：“哎呀儿子！你淋了雨又喝凉水，病了可不得了！课掉不得呀！” 李华爸爸第二次提到“掉课”两个字终于把李华惹火了，他瞪着眼睛冲着爸爸怒吼：“搞错了没有——你到底是心疼你儿子还是心疼那几节狗屎课？”
李华爸爸愣在那里了，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儿子学会这么与自己说话了呢？胆子不小啊！他把碗放到茶几上，站在儿子的对面，在心里寻找教训儿子的办法。骂？不行！自己是一个记者，从来没骂过人；打？也不行，儿子够争气了，舍不得打！想来想去，只好干瞪眼。他没有想到，儿子居然还有进一步的造反行动。
李华坐在沙发上，一脸严峻地说：“爸，有件事我要问你！”
李华爸爸站在儿子对面，说：“问吧！”
李华说：“你是不是向学校告过我们黄老师的状？”
李华爸爸毫不迟疑地答道：“是的。怎么了？”
李华站起来，走到爸爸跟前，一字一句的说：“你真卑鄙！你让我恶心！”
李华爸爸说：“李华，你要注意你的言辞！我是你爸爸！”
李华说：“你让我丢人！你是爸爸又怎么样？”
李华爸爸说：“李华，爸爸警告你，你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
“为什么？”
“你出卖了我！也出卖了爱我们的黄老师！”
“你没有是非观念！是黄老师不备课，是她错了！”
“你只是看见我的作文本上没有评语就断定她没有备课？”
“是的，我断定她没有备课！”
“即使黄老师真的没有备课，你有意见也应该当面提！背后使坏算什么男子汉？”
“当面提得罪了她你还上不上她的课了？你还上不上大学了？”
“不上大学也不能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这不是丢人的事情！她有错误，我作为家长有权告她！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能当面提？”
“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太小了，不懂人情世故，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如果人长大了都变成背后使坏的，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你太犟了！”
“你太不可理喻了！”
“怎么——黄老师报复你了？如果她这样，我明天还要去学校告她！”
“爸爸！你太过分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你不是不知道——你的儿子原来最怕的就是语文啊！是黄老师，是她！是她鼓励我，帮我！高一的时候，她多少次用休息时间教我翻译文言文，多少次把我叫到办公室面对面给我讲我的作文！爸爸！你知道社会上老师课余辅导学生是要收费的呀，可是，黄老师收过我们家的钱吗？爸爸！黄老师是从农村出来的，你知道钱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吗？这些你都忘了吗？如果你忘了，我可是永远都忘不了！爸爸！是你儿子运气好，遇到了黄老师，你儿子才有今天的语文成绩！才对自己有了信心！”
李华爸爸任凭儿子挥舞着双拳在自己面前咆哮，插不上一句嘴。
“爸爸，你知道你儿子最喜欢的老师是谁吗？”
“谁？”
“黄老师！”
李华爸爸看见儿子强壮的胸脯急剧地起伏，脸涨得通红，泪水横溢。他被震住了，不敢吱声。
“爸爸，老师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黄老师的一次错呢？” 李华惊讶地盯着爸爸的眼睛，又说：“爸爸，你就没犯过错吗——从小到大？”
李华爸爸看着面前这个一米七五高的儿子，看着儿子被痛苦扭曲的脸，眼眶潮湿了，他由衷地感到欣慰，因为，他今天发现：自己的儿子懂得感恩，而且，是这样的善良。他感到，儿子真的长大了！但是，他还是不认为自己打电话向学校反映情况是背后使坏，他认为，这是他作为家长的权利，还有，他是一名记者，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他并不是只为了自己的一个孩子向学校反映情况的，他为的是所有的学生。
“爸爸，有一点你没有让我失望。”
“什么？”
“你勇敢地承认了。你如果不敢承认，我会更悲哀！”
在李华爸爸发愣的时候，李华已经进书房复习去了。
（待续）
星期五下午开班会的时候，殷实分析了班上学生学习上的“跛腿现象”，强调高考按总分录取，重申了各科目均衡发展的重要性，宣布了“一帮一活动方案”。同学们活跃起来。
殷实说：“这个活动依照自愿组合的原则，建议大家根据自己学习上的薄弱科目找人结对，取长补短，尽快消灭自己学习上的“跛腿现象”，大家下周一把组合名单报到班长那里，班长整理好后交给我！”
兰晶向后转身看了肖峰一眼，肖峰看见兰晶朝他眨了眨眼睛，他明白兰晶的意思，她是把那天中午说的要与他一组的意思再强调一下，所以，肖峰立刻也眨眨眼睛，加以响应。他看见兰晶温柔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李华的座位与兰晶并排，当兰晶向后转身的时候，他也随同她转过身去，于是，就看到了兰晶与肖峰之间一瞬间发生的全部情况。他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
殷实说：“请同学们安静下来，下课后再讨论一帮一的活动。我现在有几句话和同学们说，很重要！请同学们认真听！”
大家很快安静下来。
她环顾了教室一遍，深情地说：“同学们，一转眼我就和其它几位带你们课的老师一样，已经与同学们朝夕相处快三年了！老师们目睹了同学们从十五六岁长到十八九岁的历程，老师们与同学们一起品尝了成长的酸甜苦辣！说句实话，我和其它老师一样，很爱你们！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分离了，老师们心里都很舍不得同学们！”她顿了顿。班上鸦雀无声，她的目光慢慢从全班五十八名学生的脸上扫过，看见好多同学的眼睛红了，她的眼睛潮湿了。她接着说：“作为老师，我们愿意尽自己所能教好大家，我们愿意奉献出我们所能奉献出的一切！我们也和大家一样，正在竭尽全力！所以，同学们也看到了——老师们和你们一样，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她看见有几个女生的头低着，在擦泪。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想，在我们老师身上，一样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这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在所难免的，因为老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老师并不是完人，而且，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完人。我们也和同学们一样，需要不断地反省自己，改正不足。因此，我们都很愿意接受同学们的意见！只是，只是……”她卡住了，她在选择一种最恰当的表达方法。她看见同学们的表情异常严肃。她想了想，说：“我想提个建议——请同学们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直接与老师交流，这样更有利于师生之间的沟通！”其实，她想说：请同学们在与老师沟通之前尽量不要在家长面前告老师的状，以免家长到学校来告老师的状，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她还想说出学校新近出台的“末位淘汰制”，想请同学们为自己为家长也为老师更加拼命学习，但是，她知道她的学生已经够拼命了，她不忍心，她说不出来。
她看见同学们动了起来，在互相打量。她明白：这些聪明的孩子基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一股感激的暖流刹那间流过全身，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啊！她含着泪微微笑了一下。
她走下讲台，站在李华与兰晶之间，看了李华一眼，说：“我觉得我们班的每个同学都很优秀！带我们班课的老师也个个都很优秀。尤其是语文老师黄老师，她真的很有才华！她对我们班很多同学都付出过很多！”她又看了一眼李华，接着说：“不过，她也和我一样，还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还需要不断进步，不断成长！”
李华心里闪过那天晚上爸爸拿着自己的作文本质问为什么上面没有评语的情景。他清楚的记得，爸爸肯定地说：“黄老师没有备课！这么不负责任怎么行，眼看就要高考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他还记得爸爸问过那堂作文讲评课的经过，肯定地说黄老师并不是在改革而是在敷衍学生，不管自己怎么为黄老师辩护都被爸爸气愤地打断了，最后，爸爸扬言要给校长打电话告黄老师。李华低下头，心里很慌，不敢再想下去。
班会课下了，李华还低着头坐在座位上。肖峰推了他一把，说：“走，李华，打篮球去！” 李华摇摇头，说：“时间这么紧，吃完饭就要上晚自习了，只打得了几分钟？算了，你们去吧，我不去。”肖峰见他不动，另外喊了几个人跑出了教室。
李华转过头看见兰晶还在看书，站起来对兰晶说：“兰晶，我俩一组好吗？我的语文好，你的英语好，可以互补！”他一双眼睛充满期待。
兰晶大方地一笑，说：“不好意思哦——我已经和肖峰一组了！”
李华尴尬地站在那里。
吴雪说：“哎呀，谁和谁一组还不是差不多呀？李华，我俩一组，我的英语不比兰晶差！”
李华用手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说：“也行！我俩一组！”
吴雪嘿嘿嘿嘿笑个不停。
晚自习铃声一响，李华就似箭般从高三二班射出，他要乘20路车往家赶，他是走读生。他看见成群的和他一样的走读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车站飞奔，好些人没有带伞，只好弯着腰顶着书包在呼呼作响的寒风中奔跑，雨夹在雪里啪啪啪打到他们的脸上。还有的被风吹掉了帽子，有的被风吹翻了雨伞。他知道，大家都想赶上那趟九点十分的公共汽车，如果赶不上，就要站在车站里等下一趟了，那就要干等二十分钟啊！二十分钟对高三的学生来说，能逮住一道题也许就是将来的二十分啊！一会儿，20路车站挤满了高三的走读生。
车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同志们，挤呀！”
门一开，男生女生齐刷刷拼命往上挤，所有的空间都被占用了，有的同学被前后左右的人挤得脚都粘不了地了，身子腾在空中。有的同学的被挤得出不来气，只好把上半身探出窗外，大喊：“救命呀，再挤我就要被扔出去了！”男生女生不管认识不认识，你揪住我的衣服我抓住你的书包，同学们互相依靠着，车都快被挤爆了。司机大喊：“装不下了装不下了！赶下趟吧！喂！门口的往里挤挤啊，我要关门了！夹了不负责哦！哎哟！我最怕你们这群学生，一个二个疯子一样！” 李华使劲往里挤了挤，踩了一个女生的脚，那女生尖叫起来。车门啪一声关上了。李华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生望了李华一眼，说：“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一句话惹得全车人都笑了。
下了车，李华抱着头猫着腰在风雨里一路狂奔，很快就到家门口了，他嘭彭嘭使劲捶门。
李华爸爸听见敲门声连忙把门打开，把儿子迎进来。他看见儿子的头发被打湿了，一缕一缕粘在一起像只刺猬，心疼地说：“儿子，怎么又不打伞？感冒了又要掉课了！”他看见李华脸色阴暗，以为是考试考砸了，笑眯眯地安慰道：“一次两次考得不好没什么！儿子！爸爸相信你——下次一定行！”
李华心里想：连心疼的话里都要加进掉课两个字，悲哀！他问：“妈呢？”
李华爸爸说：“你妈上夜班去了。她给你做的夜宵在厨房里，呆会儿你饿了我用微波炉帮你热！”
李华跑进卫生间拉了条毛巾站在客厅里擦头发。三下两下就擦完了，把毛巾甩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把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李华爸爸端着一碗鸡汤走进客厅，看见儿子喝凉水，吓得大喊：“哎呀儿子！你淋了雨又喝凉水，病了可不得了！课掉不得呀！” 李华爸爸第二次提到“掉课”两个字终于把李华惹火了，他瞪着眼睛冲着爸爸怒吼：“搞错了没有——你到底是心疼你儿子还是心疼那几节狗屎课？”
李华爸爸愣在那里了，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儿子学会这么与自己说话了呢？胆子不小啊！他把碗放到茶几上，站在儿子的对面，在心里寻找教训儿子的办法。骂？不行！自己是一个记者，从来没骂过人；打？也不行，儿子够争气了，舍不得打！想来想去，只好干瞪眼。他没有想到，儿子居然还有进一步的造反行动。
李华坐在沙发上，一脸严峻地说：“爸，有件事我要问你！”
李华爸爸站在儿子对面，说：“问吧！”
李华说：“你是不是向学校告过我们黄老师的状？”
李华爸爸毫不迟疑地答道：“是的。怎么了？”
李华站起来，走到爸爸跟前，一字一句的说：“你真卑鄙！你让我恶心！”
李华爸爸说：“李华，你要注意你的言辞！我是你爸爸！”
李华说：“你让我丢人！你是爸爸又怎么样？”
李华爸爸说：“李华，爸爸警告你，你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
“为什么？”
“你出卖了我！也出卖了爱我们的黄老师！”
“你没有是非观念！是黄老师不备课，是她错了！”
“你只是看见我的作文本上没有评语就断定她没有备课？”
“是的，我断定她没有备课！”
“即使黄老师真的没有备课，你有意见也应该当面提！背后使坏算什么男子汉？”
“当面提得罪了她你还上不上她的课了？你还上不上大学了？”
“不上大学也不能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这不是丢人的事情！她有错误，我作为家长有权告她！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能当面提？”
“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太小了，不懂人情世故，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如果人长大了都变成背后使坏的，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你太犟了！”
“你太不可理喻了！”
“怎么——黄老师报复你了？如果她这样，我明天还要去学校告她！”
“爸爸！你太过分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你不是不知道——你的儿子原来最怕的就是语文啊！是黄老师，是她！是她鼓励我，帮我！高一的时候，她多少次用休息时间教我翻译文言文，多少次把我叫到办公室面对面给我讲我的作文！爸爸！你知道社会上老师课余辅导学生是要收费的呀，可是，黄老师收过我们家的钱吗？爸爸！黄老师是从农村出来的，你知道钱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吗？这些你都忘了吗？如果你忘了，我可是永远都忘不了！爸爸！是你儿子运气好，遇到了黄老师，你儿子才有今天的语文成绩！才对自己有了信心！”
李华爸爸任凭儿子挥舞着双拳在自己面前咆哮，插不上一句嘴。
“爸爸，你知道你儿子最喜欢的老师是谁吗？”
“谁？”
“黄老师！”
李华爸爸看见儿子强壮的胸脯急剧地起伏，脸涨得通红，泪水横溢。他被震住了，不敢吱声。
“爸爸，老师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黄老师的一次错呢？” 李华惊讶地盯着爸爸的眼睛，又说：“爸爸，你就没犯过错吗——从小到大？”
李华爸爸看着面前这个一米七五高的儿子，看着儿子被痛苦扭曲的脸，眼眶潮湿了，他由衷地感到欣慰，因为，他今天发现：自己的儿子懂得感恩，而且，是这样的善良。他感到，儿子真的长大了！但是，他还是不认为自己打电话向学校反映情况是背后使坏，他认为，这是他作为家长的权利，还有，他是一名记者，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他并不是只为了自己的一个孩子向学校反映情况的，他为的是所有的学生。
“爸爸，有一点你没有让我失望。”
“什么？”
“你勇敢地承认了。你如果不敢承认，我会更悲哀！”
在李华爸爸发愣的时候，李华已经进书房复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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