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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堕落》第六章
(2006-06-01 22:31:46)| 分类： 长篇小说对决(Novel) |
第六章
晚自习下了，兰晶背起书包和吴雪一起下楼，走到教学楼前的花坛旁，吴雪对兰晶说：“我回宿舍去了呀，拜拜！”兰晶一把拉住吴雪的手，说：“哎呀，别急嘛！人家想和你说说话！”吴雪说：“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吧，还有好几件衣服等着我洗哩，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家里有个保姆外带一个不用上班的专职妈妈侍侯你。再说明天要考数学，我还想再复习复习数学哩！呆会儿宿舍就要熄灯了！”兰晶低着头，嘴巴动了动，没出声。吴雪缩了缩脖子，说：“哎呀我的大小姐呀！你有话就快点说呀！你挨到什么时候家里反正又不熄灯，想复习多晚就复习多晚，我可没那么好的条件呀！” 吴雪背着书包两只脚在雪地里蹦，嘴里不住地哈气，看兰晶低着头没反应，吼了一声：“喂！我说兰晶呀！你让我站在这冰天雪地里，想把本小姐往死里整呀？”兰晶看吴雪急得跳脚，推了推她，说：“那就算了，今天不说了吧，以后再说！”吴雪嘀咕一声：“你毛病呀！？”转身向宿舍跑去了。
兰晶把羊毛围巾系紧，慢悠悠地朝学校门口走，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看见她家的那辆车已经等在校门口了，昏黄的路灯下，妈妈的脑袋正伸出车窗朝这边望哩。
她走到车跟前，一声不吭拉开车门坐进去。“怎么了，谁惹我宝贝生气了？” 兰晶妈妈关好车窗，问。兰晶说：“没怎么。没谁惹你宝贝生气，妈，开吧！”
车刚刚滑出去，兰晶妈妈就问：“宝贝，今天考试没呀？”
“能不考吗？我们现在是月月考周周考天天考，考焦考黄考死为止！”兰晶隔着车窗玻璃望着马路上那个骑单车的人，雪太大了，白花花的似一张半透明的帷幕，遮挡住她的视线，她看不清。
“哎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兰晶妈妈扭头看了兰晶一眼。
兰晶不耐烦地说：“是呀！我最近上火！”她伸手擦了擦车窗玻璃上的汽水，额头贴在玻璃上，还是看不清外面。
兰晶妈妈说：“正好，家里炖了莲子羹，清火！回家你可要给我多喝两碗呀！”
兰晶想着自己的心事，没理会。
家很快就到了。
兰晶的家是一幢花园洋房。
兰晶妈妈在车库里泊好车，下车为兰晶拉开车门，习惯地接过兰晶的书包。兰晶下了车，搓着手低着头走路。
“宝贝，今天怎么又没戴手套呀？你看你那漂亮的两只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哎哟，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哟！”
“不戴！”兰晶说。
“为什么不戴？你这不是冷得直搓手吗？” 兰晶妈妈不解地望着她的这个宝贝女儿，说：“即使你是新新人类，也需要吃饭穿衣戴帽戴手套，这方面和我们正常人总是一样的吧？”
“我们怎么不正常了啊？是你们思想僵化不愿意理解我们也理解不了我们，所以你们才给我们取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哼，还‘新新人类’哩！你们理解不了我们，就说我们不正常！”
说着话，两母女已经进了客厅。保姆小芳早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她们回来，连忙递过保暖鞋。兰晶妈妈说：“小芳，莲子羹还是热的吗？如果还是热的你就赶快给兰晶盛一碗来。”小芳笑嘻嘻的答道：“是热的哩，我这就盛去！”
兰晶妈妈最近越来越苦恼，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女儿挖心挖肝的照护，却怎么连女儿的一句好话都得不到呢？她时常在心里反省自己，仔细检查自己的一言一行，她没发现自己说错过什么更没发现自己做错过什么。她很想和女儿坐下来好好沟通沟通，又怕一句话惹恼了宝贝女儿，把她的情绪搞坏了，眼看高考已步步逼近了，哪里敢造次？所以，一直没敢和兰晶谈。她坐在兰晶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兰晶喝莲子羹。问她：“甜吗？不够甜的话就叫小芳再加点冰糖炖炖！”
兰晶像个木头坐在沙发上，机械地一勺一勺往嘴里喂莲子羹，没理她妈妈。
兰晶妈妈心里很纳闷，很委屈。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以往的乖乖女如今变得越来越刁蛮了呢？总是让自己这个做妈妈的受委屈。她想，自己委屈点倒是小事，但如果兰晶一直这样与家长对抗情绪不好的话，对高考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她轻声细语地问：“宝贝，你们总是说我们不理解你们，那我问问你呀——你说这么冷的天不戴手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道理呀？为什么不戴？说出来让妈妈听听，妈妈也好对你增加了解，好不好？”
其实兰晶自己也知道妈妈很疼她，很爱她，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总是对妈妈撒气。每次撒气的时候她觉得很爽，但爽过之后心里却不是滋味。她知道妈妈已经对自己竭尽全力，尽管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对妈妈撒气。她放下碗，本来想好好回答妈妈一次，话一出口却成了：“没什么特别的道理，就是因为我一天到晚窝在教室里上课，笔离不了手，戴着手套写字太慢了，不方便。而天天上学放学都有车接车送，车里有空调，不冷，我就没必要戴手套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唉，连这个都不能理解，还能指望你们理解我们什么？”
兰晶妈妈愣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胸口一起一伏。她想了半天，说：“你说的有道理！妈明天就去给你买双露手指头的手套，这次是妈妈想的不够周到！”她走到兰晶跟前，把碗接过来，到厨房去亲自为兰晶盛了一碗莲子羹，走到客厅，看见兰晶正盯着电视出神。赶紧说：“宝贝呀，快喝了这碗莲子羹去复习吧！别把时间浪费在电视上了！”她看见兰晶没动，说：“听话呀宝贝！”
“复习复习复习！天天在学校是考试，在家里就是复习！还让不让人活呀？” 兰晶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啪啪啪拍打自己的双腿，声音大得吓人。她妈妈吓了一跳，端着的碗里的莲子羹漾了出来。兰晶扭头看见妈妈的脸都气白了，不知道怎么办。母女俩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还是兰晶打破了僵局，站起身接过碗来，放在茶几上，说：“妈，我不想喝了。我复习去了。”说着转身往书房走。
兰晶妈妈拉住女儿的手，问：“宝贝，告诉妈妈——学校真的是天天有考试吗？”一句话把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弄紧张了。兰晶乞求地望着妈妈，泪在眼框里打转，快溢出来了。她说：“妈，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对你女儿的话持怀疑态度呢？你能试着相信一次你女儿吗？你什么时候能多用陈述句和我说话呢？”
兰晶妈妈真的很为难，不和女儿交流吧怕不理解女儿，主动交流吧，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怎么也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两母女说起话来这么费劲这么难受。
“是这样的，我的妈，请你听好了啊——我们现在进入了复习阶段，各门功课的老师都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模拟训练，所以他们横向的拿全国各地的试题训练我们，纵向的拿这几年的试题训练我们，希望把我们训练成高考的时候一看到同类型的题目就产生条件反射，拿起笔就能答出来的状态。哦，对了，老师说这叫地毯式轰炸，不怕到时候高考题有多难多怪！老师要我们尽量多做题，到时候就见怪不怪了！” 兰晶连珠炮似的说出一长串。还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反正一天之内不是考这门就是考那门，反正，的确是天天考！”
兰晶妈妈摸了摸兰晶白嫩的脸，心疼地说：“唉！老师也是没有办法，再说，老师也是为你们好呀！知道吗，宝贝？”
“知道！学校的升学率很重要，学校的压力蛮大，尤其是我们重高的升学压力就更大了。老师确实是想让我们个个都考出好成绩，他们是为我们好，我知道！”
“那你还是赶快去书房复习去，好吗，我的乖女儿？” 兰晶妈妈牵着兰晶的手进了书房。她亲眼看着女儿把书本、文具摆放好，才退出来。
兰晶妈妈呆坐在沙发上，心里隐隐作痛。
兰晶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发呆，面对桌上摊开的三张考试卷，一筹莫展。今天晚上除了要完成各门功课常规的练习题外，还要订正这三张数学试卷。所有的这一切，明天都要交。然而，数学正是她的弱项。
她傻傻地看着卷子上的一个个红色的叉叉冥思苦想。
她做不出来。
她的脑袋嗡嗡嗡的叫起来，叫得她头皮发麻。
她把卷子塞进书包，先做其它的作业。正做得顺手，背上冷不丁被轻轻的拍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妈妈站在她的背后。她的火不由得噌噌噌蹿上头顶，她圆瞪着双眼，说：“妈！我的妈妈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请你不要偷偷地站在我的背后监督我学习！这样对我是很大的干扰！明白了没呀，我的好妈妈？郁闷！我郁闷啊我的妈！”
兰晶妈妈慌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呀，你冤枉我呀我的宝贝！妈妈并不是监督你呀！妈妈是怕你饿了，给你送点心来了，这，你看！是不是？”说着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书桌上。
兰晶看见盘子里放着两块蛋糕。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站起来，说：“妈妈，谢谢你了！我真的谢谢你！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这我知道！可是，妈妈呀，学习是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的！而且，思维是有连贯性的，这你老人家是知道的吧？”
“当然，妈妈当然知道！好，你学吧，妈妈不打扰了啊！学吧，学吧！”说着退出书房。
晚上十二点半，兰晶爸爸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坐在沙发上的妻子兰晶睡了没有。兰晶妈妈迎上去，接过兰晶爸爸脱下的大衣，说：“还没哩，正在复习。”“都几点了？还复习什么？叫她赶快睡！” 兰晶爸爸几大步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他轻轻的把门推开，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只水芯笔。他抱起女儿，走出书房，把她抱进她的卧室，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为她脱去保暖鞋，拉开被子盖上，又打开了电热毯，站在女儿的床前，一动不动。
“哎呀，老公，她的作业还没做完哩！明天要交！” 兰晶妈妈低声责备丈夫。
兰晶爸爸拉着妻子的手走出女儿的卧室，轻轻地关上门。
一出兰晶的卧室，兰晶爸爸就埋怨妻子：“你说你这个做妈妈的，都十二点多了还不让女儿去睡觉……” 兰晶妈妈打断了他：“怎么是我不让她睡觉呀？明明是她的作业不让她睡觉嘛！你怎么埋怨起我来了？你一天到晚在外面，这个女儿全靠我照护，她没睡，我还不是没睡一直陪着她？我尽心尽力，挖心挖肝地对你们，到头来你们一个二个都看我不顺眼！”说着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了。
兰晶爸爸连忙帮妻子抹掉泪水，轻言细语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辛苦，我没看你不顺眼，我是心疼我们的宝贝女儿！她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兰晶爸爸拉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不管兰晶高考成绩怎样，能不能达到一类院校的分数线，我一定把她送进一类院校读书！到时候，不就是多出几个钱多找几个人吗？你忘了——她上这个重高还不是我们出钱让她当的议价生？”
兰晶妈妈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说起来现在富裕的人是少数，但不管是富裕的家庭还是不富裕的家庭，只要是为了孩子能够上个好大学，哪一个不是竭尽全力竭尽所有呀？你有钱，人家也有钱，即使没钱，借也要借来让孩子进个好大学当个议价生。还有，你有几个有权利的熟人，人家就没有吗？到时候大家都打破脑袋往好大学里钻，万一我们的力量比别人小，那我们的宝贝女儿的前途不就完了吗！”
“什么完了？就算拼力量我们拼不过人家，就让她读个二类三类的，又怎么样呢？就真的完了？我说句难听的——即使她连三类都考不上，不上大学也罢，就跟着我做生意也不是不行！”
“爸爸，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女儿？我就连个三类都考不上？” 兰晶站在卧室门口。
“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兰晶爸爸问。
“你们吵这么大的声音，我能不醒吗？再说，全国哪一个高三的学生没被训练成夜猫子？” 兰晶懒懒地看着她的父母，接着说：“爸爸，你就知道出钱！我上这个重高的确是让你们破费了，但这不见得是正确的选择——我在这个重高里永远给好生垫背，如果当初我上的是普高，我肯定是班上的尖子！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们，你们主观上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你们放心，我这次上大学一定会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一个自己理想的大学，我不要你们出钱！请相信你们的女儿，不过，即使你们不相信，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们看的！” 兰晶的眼睛湿了，她抹了一下，冷冷地说。
兰晶说完走进了书房。
兰晶妈妈推了一把目瞪口呆的丈夫，神秘地说：“有个情况我觉得很奇怪也很严重！” 兰晶爸爸转过头来问：“什么情况？快说！” 兰晶妈妈靠过去，把嘴巴贴在丈夫的耳朵边，说：“每次我看到她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是个标准的温柔如水的乖乖女，怎么一回到家里就变了个人呢？我们对她这么好，她对我们怎么这样子呢？” 兰晶爸爸说：“我也有这个感觉！我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也说我们的女儿特别乖。可是，她在家里怎么像浑身长了刺呢？”
兰晶妈妈说：“我就是不明白！”
兰晶爸爸说：“你天天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你都不明白，我更不明白！”
（待续）
晚自习下了，兰晶背起书包和吴雪一起下楼，走到教学楼前的花坛旁，吴雪对兰晶说：“我回宿舍去了呀，拜拜！”兰晶一把拉住吴雪的手，说：“哎呀，别急嘛！人家想和你说说话！”吴雪说：“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吧，还有好几件衣服等着我洗哩，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家里有个保姆外带一个不用上班的专职妈妈侍侯你。再说明天要考数学，我还想再复习复习数学哩！呆会儿宿舍就要熄灯了！”兰晶低着头，嘴巴动了动，没出声。吴雪缩了缩脖子，说：“哎呀我的大小姐呀！你有话就快点说呀！你挨到什么时候家里反正又不熄灯，想复习多晚就复习多晚，我可没那么好的条件呀！” 吴雪背着书包两只脚在雪地里蹦，嘴里不住地哈气，看兰晶低着头没反应，吼了一声：“喂！我说兰晶呀！你让我站在这冰天雪地里，想把本小姐往死里整呀？”兰晶看吴雪急得跳脚，推了推她，说：“那就算了，今天不说了吧，以后再说！”吴雪嘀咕一声：“你毛病呀！？”转身向宿舍跑去了。
兰晶把羊毛围巾系紧，慢悠悠地朝学校门口走，皮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看见她家的那辆车已经等在校门口了，昏黄的路灯下，妈妈的脑袋正伸出车窗朝这边望哩。
她走到车跟前，一声不吭拉开车门坐进去。“怎么了，谁惹我宝贝生气了？” 兰晶妈妈关好车窗，问。兰晶说：“没怎么。没谁惹你宝贝生气，妈，开吧！”
车刚刚滑出去，兰晶妈妈就问：“宝贝，今天考试没呀？”
“能不考吗？我们现在是月月考周周考天天考，考焦考黄考死为止！”兰晶隔着车窗玻璃望着马路上那个骑单车的人，雪太大了，白花花的似一张半透明的帷幕，遮挡住她的视线，她看不清。
“哎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兰晶妈妈扭头看了兰晶一眼。
兰晶不耐烦地说：“是呀！我最近上火！”她伸手擦了擦车窗玻璃上的汽水，额头贴在玻璃上，还是看不清外面。
兰晶妈妈说：“正好，家里炖了莲子羹，清火！回家你可要给我多喝两碗呀！”
兰晶想着自己的心事，没理会。
家很快就到了。
兰晶的家是一幢花园洋房。
兰晶妈妈在车库里泊好车，下车为兰晶拉开车门，习惯地接过兰晶的书包。兰晶下了车，搓着手低着头走路。
“宝贝，今天怎么又没戴手套呀？你看你那漂亮的两只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哎哟，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哟！”
“不戴！”兰晶说。
“为什么不戴？你这不是冷得直搓手吗？” 兰晶妈妈不解地望着她的这个宝贝女儿，说：“即使你是新新人类，也需要吃饭穿衣戴帽戴手套，这方面和我们正常人总是一样的吧？”
“我们怎么不正常了啊？是你们思想僵化不愿意理解我们也理解不了我们，所以你们才给我们取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哼，还‘新新人类’哩！你们理解不了我们，就说我们不正常！”
说着话，两母女已经进了客厅。保姆小芳早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她们回来，连忙递过保暖鞋。兰晶妈妈说：“小芳，莲子羹还是热的吗？如果还是热的你就赶快给兰晶盛一碗来。”小芳笑嘻嘻的答道：“是热的哩，我这就盛去！”
兰晶妈妈最近越来越苦恼，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女儿挖心挖肝的照护，却怎么连女儿的一句好话都得不到呢？她时常在心里反省自己，仔细检查自己的一言一行，她没发现自己说错过什么更没发现自己做错过什么。她很想和女儿坐下来好好沟通沟通，又怕一句话惹恼了宝贝女儿，把她的情绪搞坏了，眼看高考已步步逼近了，哪里敢造次？所以，一直没敢和兰晶谈。她坐在兰晶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兰晶喝莲子羹。问她：“甜吗？不够甜的话就叫小芳再加点冰糖炖炖！”
兰晶像个木头坐在沙发上，机械地一勺一勺往嘴里喂莲子羹，没理她妈妈。
兰晶妈妈心里很纳闷，很委屈。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以往的乖乖女如今变得越来越刁蛮了呢？总是让自己这个做妈妈的受委屈。她想，自己委屈点倒是小事，但如果兰晶一直这样与家长对抗情绪不好的话，对高考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她轻声细语地问：“宝贝，你们总是说我们不理解你们，那我问问你呀——你说这么冷的天不戴手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道理呀？为什么不戴？说出来让妈妈听听，妈妈也好对你增加了解，好不好？”
其实兰晶自己也知道妈妈很疼她，很爱她，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总是对妈妈撒气。每次撒气的时候她觉得很爽，但爽过之后心里却不是滋味。她知道妈妈已经对自己竭尽全力，尽管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对妈妈撒气。她放下碗，本来想好好回答妈妈一次，话一出口却成了：“没什么特别的道理，就是因为我一天到晚窝在教室里上课，笔离不了手，戴着手套写字太慢了，不方便。而天天上学放学都有车接车送，车里有空调，不冷，我就没必要戴手套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唉，连这个都不能理解，还能指望你们理解我们什么？”
兰晶妈妈愣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胸口一起一伏。她想了半天，说：“你说的有道理！妈明天就去给你买双露手指头的手套，这次是妈妈想的不够周到！”她走到兰晶跟前，把碗接过来，到厨房去亲自为兰晶盛了一碗莲子羹，走到客厅，看见兰晶正盯着电视出神。赶紧说：“宝贝呀，快喝了这碗莲子羹去复习吧！别把时间浪费在电视上了！”她看见兰晶没动，说：“听话呀宝贝！”
“复习复习复习！天天在学校是考试，在家里就是复习！还让不让人活呀？” 兰晶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啪啪啪拍打自己的双腿，声音大得吓人。她妈妈吓了一跳，端着的碗里的莲子羹漾了出来。兰晶扭头看见妈妈的脸都气白了，不知道怎么办。母女俩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还是兰晶打破了僵局，站起身接过碗来，放在茶几上，说：“妈，我不想喝了。我复习去了。”说着转身往书房走。
兰晶妈妈拉住女儿的手，问：“宝贝，告诉妈妈——学校真的是天天有考试吗？”一句话把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弄紧张了。兰晶乞求地望着妈妈，泪在眼框里打转，快溢出来了。她说：“妈，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对你女儿的话持怀疑态度呢？你能试着相信一次你女儿吗？你什么时候能多用陈述句和我说话呢？”
兰晶妈妈真的很为难，不和女儿交流吧怕不理解女儿，主动交流吧，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怎么也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两母女说起话来这么费劲这么难受。
“是这样的，我的妈，请你听好了啊——我们现在进入了复习阶段，各门功课的老师都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模拟训练，所以他们横向的拿全国各地的试题训练我们，纵向的拿这几年的试题训练我们，希望把我们训练成高考的时候一看到同类型的题目就产生条件反射，拿起笔就能答出来的状态。哦，对了，老师说这叫地毯式轰炸，不怕到时候高考题有多难多怪！老师要我们尽量多做题，到时候就见怪不怪了！” 兰晶连珠炮似的说出一长串。还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反正一天之内不是考这门就是考那门，反正，的确是天天考！”
兰晶妈妈摸了摸兰晶白嫩的脸，心疼地说：“唉！老师也是没有办法，再说，老师也是为你们好呀！知道吗，宝贝？”
“知道！学校的升学率很重要，学校的压力蛮大，尤其是我们重高的升学压力就更大了。老师确实是想让我们个个都考出好成绩，他们是为我们好，我知道！”
“那你还是赶快去书房复习去，好吗，我的乖女儿？” 兰晶妈妈牵着兰晶的手进了书房。她亲眼看着女儿把书本、文具摆放好，才退出来。
兰晶妈妈呆坐在沙发上，心里隐隐作痛。
兰晶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发呆，面对桌上摊开的三张考试卷，一筹莫展。今天晚上除了要完成各门功课常规的练习题外，还要订正这三张数学试卷。所有的这一切，明天都要交。然而，数学正是她的弱项。
她傻傻地看着卷子上的一个个红色的叉叉冥思苦想。
她做不出来。
她的脑袋嗡嗡嗡的叫起来，叫得她头皮发麻。
她把卷子塞进书包，先做其它的作业。正做得顺手，背上冷不丁被轻轻的拍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妈妈站在她的背后。她的火不由得噌噌噌蹿上头顶，她圆瞪着双眼，说：“妈！我的妈妈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请你不要偷偷地站在我的背后监督我学习！这样对我是很大的干扰！明白了没呀，我的好妈妈？郁闷！我郁闷啊我的妈！”
兰晶妈妈慌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呀，你冤枉我呀我的宝贝！妈妈并不是监督你呀！妈妈是怕你饿了，给你送点心来了，这，你看！是不是？”说着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书桌上。
兰晶看见盘子里放着两块蛋糕。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站起来，说：“妈妈，谢谢你了！我真的谢谢你！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这我知道！可是，妈妈呀，学习是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的！而且，思维是有连贯性的，这你老人家是知道的吧？”
“当然，妈妈当然知道！好，你学吧，妈妈不打扰了啊！学吧，学吧！”说着退出书房。
晚上十二点半，兰晶爸爸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坐在沙发上的妻子兰晶睡了没有。兰晶妈妈迎上去，接过兰晶爸爸脱下的大衣，说：“还没哩，正在复习。”“都几点了？还复习什么？叫她赶快睡！” 兰晶爸爸几大步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他轻轻的把门推开，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只水芯笔。他抱起女儿，走出书房，把她抱进她的卧室，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为她脱去保暖鞋，拉开被子盖上，又打开了电热毯，站在女儿的床前，一动不动。
“哎呀，老公，她的作业还没做完哩！明天要交！” 兰晶妈妈低声责备丈夫。
兰晶爸爸拉着妻子的手走出女儿的卧室，轻轻地关上门。
一出兰晶的卧室，兰晶爸爸就埋怨妻子：“你说你这个做妈妈的，都十二点多了还不让女儿去睡觉……” 兰晶妈妈打断了他：“怎么是我不让她睡觉呀？明明是她的作业不让她睡觉嘛！你怎么埋怨起我来了？你一天到晚在外面，这个女儿全靠我照护，她没睡，我还不是没睡一直陪着她？我尽心尽力，挖心挖肝地对你们，到头来你们一个二个都看我不顺眼！”说着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了。
兰晶爸爸连忙帮妻子抹掉泪水，轻言细语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辛苦，我没看你不顺眼，我是心疼我们的宝贝女儿！她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兰晶爸爸拉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不管兰晶高考成绩怎样，能不能达到一类院校的分数线，我一定把她送进一类院校读书！到时候，不就是多出几个钱多找几个人吗？你忘了——她上这个重高还不是我们出钱让她当的议价生？”
兰晶妈妈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说起来现在富裕的人是少数，但不管是富裕的家庭还是不富裕的家庭，只要是为了孩子能够上个好大学，哪一个不是竭尽全力竭尽所有呀？你有钱，人家也有钱，即使没钱，借也要借来让孩子进个好大学当个议价生。还有，你有几个有权利的熟人，人家就没有吗？到时候大家都打破脑袋往好大学里钻，万一我们的力量比别人小，那我们的宝贝女儿的前途不就完了吗！”
“什么完了？就算拼力量我们拼不过人家，就让她读个二类三类的，又怎么样呢？就真的完了？我说句难听的——即使她连三类都考不上，不上大学也罢，就跟着我做生意也不是不行！”
“爸爸，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女儿？我就连个三类都考不上？” 兰晶站在卧室门口。
“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兰晶爸爸问。
“你们吵这么大的声音，我能不醒吗？再说，全国哪一个高三的学生没被训练成夜猫子？” 兰晶懒懒地看着她的父母，接着说：“爸爸，你就知道出钱！我上这个重高的确是让你们破费了，但这不见得是正确的选择——我在这个重高里永远给好生垫背，如果当初我上的是普高，我肯定是班上的尖子！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们，你们主观上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你们放心，我这次上大学一定会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一个自己理想的大学，我不要你们出钱！请相信你们的女儿，不过，即使你们不相信，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们看的！” 兰晶的眼睛湿了，她抹了一下，冷冷地说。
兰晶说完走进了书房。
兰晶妈妈推了一把目瞪口呆的丈夫，神秘地说：“有个情况我觉得很奇怪也很严重！” 兰晶爸爸转过头来问：“什么情况？快说！” 兰晶妈妈靠过去，把嘴巴贴在丈夫的耳朵边，说：“每次我看到她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是个标准的温柔如水的乖乖女，怎么一回到家里就变了个人呢？我们对她这么好，她对我们怎么这样子呢？” 兰晶爸爸说：“我也有这个感觉！我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也说我们的女儿特别乖。可是，她在家里怎么像浑身长了刺呢？”
兰晶妈妈说：“我就是不明白！”
兰晶爸爸说：“你天天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你都不明白，我更不明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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