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一到单位就忙个不停,根本没顾得上吃早饭。挨到九点多钟,方觉饥饿难当。十点半要去机场接人,正好还有点空闲时间,赶紧跑到对面的“杨裕兴”面馆去填肚子。
报了单后等了七八分钟,面还没来。看着邻座的汉子端着面碗,唏哩呼噜吧唧吧唧地吹汤喝水,我不由得心中焦躁,催促服务员:“怎么还没来?”服务员照例回答:“就来就来!”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饿,像一条蛇吞噬着我的耐心。
好不容易,终于出来了。只见服务员端着面碗款款地步出操作间,径直向我走来,我已经闻得见香气了。我抓起筷子,摆好了架势准备大快朵颐。不料,那服务员又款款地绕过我的座位,把面放在了邻座一个学生的面前。一股无名业火熊熊燃起,我再也忍耐不住,腾地站起,喊道:“我等了好久了!他比我晚来,怎么先上啦?”那学生一听埋头便吃,不敢看我。
服务员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很快就来!”
我愈发火起,吼道:“就来就来?你就不来!老子还有事咧!”
服务员哈腰赔小心:“你点的是炒码,是会要慢一点的。我再去催催!请你稍等。”店堂里所有人都在看我。我本想赌气走人,但一想走了人饿的还是自己,于事无补,只好又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面来了。那服务员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的凭条呢?”
我余怒未消,没好气地回答:“冇得,冇得!”不由分说,抢过面碗,祭起筷子就埋头吃将起来,那服务员只好灰溜溜地走开了。
吃着吃着,我的心境渐渐平复下来,我看了那个服务员一眼:其他服务员都很年轻,只有她年纪大一些,四十多岁,短发,工装洗得很白,正低着头抹桌子。她恐怕是非常珍惜她的这份工作的,因为我每次来都发现她比那些年轻人干活更卖力。我回想刚才她挨骂时低眉顺眼老实巴交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我吃完面,走到她的面前说:“大姐,对不起。刚才我脾气太大了,请你原谅。”她诧异地看着我,表情茫然:“什么事?”我见她一时没想起,只好歉意地笑笑,说:“没事没事。”便走出了店门。
走在路上,我继续想:恐怕她受顾客的气是受惯了的,难道顾客就可以在服务员面前耀武扬威吗?我一直以通情达理宽厚待人自居,可我为什么敢在她面前吆五喝六?换了别人我敢吗?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歧视她。表面上来看,我经常跟下岗工农民工开烟碰酒坐地聊天,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看不起这个阶层的人。我跋扈,而且虚伪。她的儿子恐怕还在上学吧?倘若她儿子知道妈妈每天上班要受这样的气,会怎么样呢!会哭脸吗?想到这里,我真想回面馆再慎重道一次歉。
第二天,我又去吃面,她已经完全不记得那回事了。她象往常一样把面端上来,我把凭条交给她,说了声:“谢谢。”
她显然不太习惯客人的致谢,有点受宠若惊,大声说:“不要谢。”便很高兴地走开了。
我对着她的背影又说了一声:“谢谢。”
是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乱发脾气。我要对每一个人真诚地说:“谢谢。” 无论高低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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