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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还记得段小飞,尽管我对他着墨不多。
此人除了恋嫂癖之外,有百样的好处。
段小飞口才一般,算不上伶牙俐齿。挥金如土,热爱买单。长得很像香港演员梁家辉,但他最喜欢的却是张国荣,这种喜欢叫迷恋。他可以把张国荣唱得惟妙惟肖,特别是那首《风继续吹》,拿捏得比小张本人还到位。
张国荣自杀的那天下午,段小飞邀齐一伙人去K歌。把一张很大的张国荣的海报贴在KTV包厢的门上,那天我们唱了一下午的张国荣。最后小飞哭了,他说他这辈子再也不唱张国荣了,再也不唱了。
段小飞的肩上有一个黑色的疤痕,是烟头烫的。他说,那是为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女人。每天,他用清晨的第一根烟烫一回,直到那个女人肯来见他。
有一回,我跟他两人去泡吧。他说是去上厕所,我一个人在桌子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的人影。我准备走的时候,他回来了。他在酒吧里的纹身屋里,给自己的肩背上纹了一朵很大的蓝色的狰狞的花,花心便是那个烟烫的疤痕,还渗着血珠子。
我突然想起有一首纪念张国荣的歌叫“烟花烫”。
他纹身,是为了张国荣?还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为了忘记?还是为了铭刻?我没问。
段小飞居无定所,来去无踪,十天半月不见人那是常事,一年半载没影也是经常。“飘”这个字形容他最切不过了。
他去了一趟深圳,回来便爱上了喝洋酒。那时,长沙酒吧里还是啤酒红酒的天下,很少人喝洋酒。。
段小飞学会了喝酒的新套路,一杯洋酒沟兑无数杯可乐以及几斤冰块。喝完之后,我们这帮土著大不以为然。学伟说:“我醉了,我是被可乐灌醉的。”铁军说:“我也醉了,我是被冰块冻醉的。”大家都骂小飞是假洋鬼子。
其实,段小飞是我们几个里头酒瘾最大的一个。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每天早上就开始喝。中午也喝,下午睡,晚上更是狂喝不已,乃至通宵达旦。一天喝三顿是家常便饭,每天不把自己灌难受了绝不放杯。
特别是每次追求嫂子不果,段小飞便一个人跑到酒吧里,点无数的酒。他独自端坐于酒瓶的森林里,像个古代的侠客。他请吧生、陪酒女郎甚至任何一个陌生人喝。自虐式的狂饮,把自己的肉身灌至烂醉。
凌晨,他走出酒吧,站在寂寥的长沙街头,用一双迷离的醉眼,茫然地看着苍凉的夜空。
那阵子,他赚了不少钱,大半都随酒杯倒掉了。
有一天,他突然跑到我家里,说:“王进,借我一点钱,我要跑路了。”我问什么事?他说事不大,先避一阵再说。
我没再问,拿了一点钱和几件衣服给他。他从此消失,再也未见。
有时,我们兄弟几个在一起喝酒也会念一念他。
段小飞是孤独的。
他没有女人。他只喜欢嫂子,而他又总是得不到。他很痛苦,而最最痛苦的是,他的这种痛苦无处说。
段小飞是寂寞的。
清醒的时候他很少说真心话,即使是面对好朋友。喝醉了他便沉默。我一度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后来我发现我也不了解。没有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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