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病人

1．1

   正如标题所说，这是一个关于病人的故事。很多年以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朽坏。柏柏尔香水师抚弄他干枯的手掌，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2．1

   很多年以前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现在不是了。你在跳房子？我看见奥马希伯爵聆听一张爵士唱片，呼吸像桑叶的齿痕一样平稳。

3．1

   这丛波斯菊长得和你一样高了。波斯菊在生长。你也是。它们在马辛屋外迷蒙的一片。网球鞋底于是粘上了蓝色，还有红色。每次出门的时候，马辛很喜欢，却装作不喜欢。汉娜，哈纳，她是一切，她是一切的焦点。讲故事的人走了。环墙已然坍塌，只剩下一段瓦砾——那里有火柴的气味。正如奥马希伯爵凭借气味，才发现自己着了火。

2．2

   很多年以前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现在还是。你在跳房子？我看见汉娜吮吸着吉普的炼乳，头发湿漉漉的。

3．2

   阿加特，告诉我，你的心可曾高飞？告诉我，我是如何坠入情网的？我的猫，我的枕头，摇晃的阶梯，眼睛里还剩一点紫罗兰的颜色。那时的我拿着一只草绿的杯子，忐忑不安。我想告诉你我是多么喜欢查特·帕克——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4．1

   如今，我凭借记忆写作。说罢，记忆。它们徘徊不前，像你一样喧闹，饥饿，嫉妒：

我的爱，你还记得那个夏日清晨，

我们所见到的一切么？

在小路的拐角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躺在小石铺成的床上。

2．3

   很多年以前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现在不是了。你在跳房子？我看见卡拉瓦焦挽起衣袖，静脉上的针眼像一扇扇精致的圆花窗……

5．1

   爱是如此渺小，以至于可穿过针眼。

3．3

    我住在梦的缝隙里。我缄默无言。当你敞开心扉，我就是你的鼾声。你打开五角型的匣子，发现了我，发现了我的碎片。苹果硬硬的，可也被虫蛀过。当你穿上舒适的T－shirt，当你哼着歌——“这是马格里布人的乐曲。”奥马希嗫嚅着。

2．4

   很多年以前你告诉我这是你最喜欢的小说。现在不是了。你在跳房子？我看见吉普对汉娜频频摆手：“别弹钢琴了——钢琴下有雷管。”

3．4

   《英国病人》。第三本书。我将前两本送给了朋友，迟缓的朋友。那时的你们多么暧昧，忘却了忐忑不安的我。今天的我步履蹒跚，像病人那样用黑布贴满天窗。哦，康斯坦斯，我送你的书还在吗？书里的金盏花你从未提起，或者你曾经说过，只是我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