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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榜样梁凤仪说,写作是一件寂寞的事。
每次启动,只有一台电脑、一桌一椅、一杯水、一个我。接下来就要从脑壳出发指挥手指一个个在白纸上打出字来,先是几个,接着是几行,然后一段段,最后一篇篇。
中间最好手机不响,无声无息,不渴不饿,大事小事都先不管,其他念头也自己退散。如果写上几个小时或者一天,那就是从头到尾自己和自己的相处和对话,自己引领自己在记忆里迂回,无论像开动时光机,还是冥想,还是审视,从日出到日暮,都只是一台电脑、一桌一椅、一杯水、一个我而已。尤其是此刻下雪的北京,让我再想象那情景,真是很寂寞。
寂寞是因为,你必须长时间的独自经历,独自思考,独自完成,任谁也帮不了你。
但这样的时刻这样的事,也不止写作一件。
小学时候放学后我最寂寞。好像三四点就放学了,全班三十多人一哄而散,同路的三四个,三四个又都聊不来。但他们骑马打仗拍洋画我也围观,也汇合着一起慢慢的走捱到家。世界就是家门口两条街,想多看一眼新鲜的也没有。时间过得特别慢,雨后看天看日光穿透云彩我都能一看就俩小时。回家做作业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知道得了高分叫做好,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好”。一天一天的,唉真是太寂寞了。
第二波庞大的寂寞出现在备战考研那几个月。人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吃过玩过,也知道家门口两条街之外什么都有。我突然就开始一台电脑、一桌一椅、一杯水、一摞各种教材过起闭关生活。日子又短又长,每一天醒来都缺氧,每一天入睡前又愧疚,没完没了的循环。一切并不是我和书本的关系,而根本就是我和我自己的关系。彻夜聊天之后,谈完恋爱之后,那个小人儿还是要去前方的灯塔,还得自己在偌大世界里慢慢的走。寂寞总是这样,独自思考,独自完成,任谁也帮不了你。
然后就是写东西。在我终于明白了热闹与丰富的关系之后,明知前面是寂寞而也终于可以长久的坐下来了。我还知道寂寞多是来自开始前的遥遥无期;也会来自于路途中间的疲劳和自我怀疑。而二者中间总有专注入定的时刻,那些时刻其实特别丰沛不可多得,画家通宵作画,老者彻夜钓鱼,他们才不寂寞。寂寞总是来自对出发后的不确定,再多人热热闹闹簇拥,听他们说了再多的人与事,自己不知道往那里去,那不止是寂寞,简直是恐慌的。纵然一千个想法同时飞升,说出来引发挚友会心一笑的不过那几句。哪怕找到一万个三观相同的人激动得热烈盈眶,回过头还是要独自寂静圆满的。
到现在,明白了,原来从开始到最后,都是要经由自己听,自己看,自己写,自己说,本来就是谁也帮不了你,本来就是苍茫天地里的独行。无论学习还是写作,输入输出,从来都是寂寞的事。我听过一句刻薄的话叫做“除了自己之外,都是外人。”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