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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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我们仨闭关决定万家灯火杂谈 |
分类: 轻熟日记 |
被动闭关了俩月,谢天谢地,我终于复苏了。
三年前的这个季节,我收到塔塔的短信,她说她怀孕了。据说那个晚上塔塔自己也很吃惊,因为这事完全在她意料之外。还据说塔塔纠结了整整几个小时,后来和孩子爹俩人在马路牙子上默默无言看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车辆,等待着为彼此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在那个人生转折的时刻,孩子爹说:“我当着你再抽最后一根烟吧!”
最后一根烟抽完,孩子爹也就是后来的白纸先生把烟屁扔到脚下狠狠踩灭,搂过塔塔,走入了北京的万家灯火,也从此走上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那一年,我写了一本书,塔塔孕育了一个婴儿,我的书在慢慢完稿的同时,塔塔在渐渐肿大。当时我在博客里这样记载“犹记塔塔孕三月时,依然挣扎着与我在新光天地闲逛,手持不透明塑料袋一个,三步一停,五步一吐。。。但见店外角落处塔塔的小背影一耸一耸,好不可怜。最后塔塔终于抹干净儿嘴转过身来,眼圈通红,眼角还泛着呕吐催生的小泪花。诸如此类的场景,贯穿塔塔的整个孕早期。”这是我记下来的,我没记下来的,还包括塔塔迅速臃肿的身体和诡异的肤色变化,那变化之猛烈之惨烈,像足电影里的特效坏魔法。我无情的对塔塔说:“你变丑了,还吐,还胖,还黑,还这疼那疼,我嫌弃你了。”塔塔说:“行,你等着。”
我鼻孔朝天撇着嘴琢磨,我这么皮实一人,不晕车不晕船不过敏不挑食不失眠每月小肚子都不带疼的,真等我有那么一天,肯定依然帅到不行啊,肯定又白又美,咔咔开车滋溜并线停车入位,唰唰写邮件讲提案签支票,肯定各种挥洒自若来去如风啊。
经过这俩月我想说,真的,不管你自以为多么了解自己,在经过任何一个事实试炼之前,真低调点儿吧,真别吹牛X。
此处先让时光回转到2008年,我第一次跟叶先生回到墨尔本,开车在大洋路上,我俩聊天儿中突发奇想,说如果我俩有一个孩子的话,孩子小名就叫店店。
今年四月,店店来了。
四月底某天,我在办公室感到一阵猛烈的肠胃涌动,赶紧回家躺倒,这一躺倒之后,我的苦日子启动了。之前电视剧表现妇女这一段好像不是这么演的,周围好像也没人跟我说过一切会是这样,我就像得了遥遥无期的严重肠胃炎,武功全废,还不能治。我好像就只是一个胃,我全部的感受好像就只剩下胃的感受,可以归结为等着吐、立马吐、刚吐完这三个状态,而世界基本是由床、我、呕吐盆组成的三点结构,第一个月的剧烈呕吐就让我从92斤瘦到87斤。塔塔来看我,对我说;“真棒嘿,发型和身材都绝了,演白血病患者都不用带化妆的嘿!”我对塔塔说:“塔塔,我难受死了,我想吐。”塔塔说:“我嫌弃你。”
时间对我也没了概念,每天当窗外的天色暗下来,当我听见街上的汽车开始纷纷烦躁鸣笛,就知道这一天我就算又熬完了。而其中大概有十来天,每天傍晚最令我和叶先生惊奇的一件事就是——我!竟!然!哭!了!当我想着想着“怎么会是这样呢?这也太难受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难道其他妇女都这样都这么忍的吗?”就不知不觉咧嘴哭了。第一回哭,把我自己和叶先生都吓到了,叶先生站在床边,看着我乱糟糟的头发和哭歪的脸,呆呆的跟我说:“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哎,你一点儿都不像潇洒姐,一点儿都不潇洒。。。”我也很惊骇,因为我成年后还从未因遇到困难而哭过,我边哭边抽抽嗒嗒的说:“怀孕好难。。。怀孕比创业难多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妇女都能忍受怀孕生孩子,都不肯创业呢?” 后来我每天傍晚都习惯性的哭一会儿,叶先生也习惯了,给我起名儿“每日一哭”。
我这才知道我其实并不足够了解我自己,或者我根本就是屈从了我肉身的荷尔蒙,杨绛在《我们仨》里说“在低等动物,新生命的长成就是母体的消灭。我没有消灭,只是打了一个七折,什么都减退了。”七折真不错了,这俩月,我顶多三折。
俩月里,我无力写作和工作,更别提出门得瑟了。但是躺在床上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进行大段大段的不被打扰的思考。我于是想了许多问题,其实都围绕着一个重大的问题:我为什么要生育?当然在此之前育龄之后我就想过这问题,也问过许多已育妇女,但都答案模糊,不能为我所用。“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而活,那么他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就像义士能忍受酷刑,笃信者能忍受暴戾,我想我只有清晰的懂得我所做选择的缘起和去处,才能真正坦然和欣然承受我现在和将要面临的,生育将为我和我的生活带来的一切。
到这里,本孕妇已凭借闭关后的厚积薄发和忍着残存的恶心写了1900字,Anyway,店店来了,预产期在2012年12月21日,也就是我在效率手册上故弄玄虚重重MARK的世界末日那天。店店已经来了,店店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