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给你什么，又能向你展示什么。

    米朵，我坐在黑暗里想你，走在大街上想你，坐在飞机上想你，在北方的秋风里想你。你的到来并不会给我带来太多的欢乐，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是我的救赎，你仅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过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容器来孕育你，将生命分给你一部分。事实上，我并不想看见自己挺着大肚子在街上行走的样子，不想光洁的小腹上布满丑陋的妊娠纹，我最最担心害怕的是你占用我太多时间，因为我还有很多理想尚未实现。米朵，在我的生命里依然还有很多冲突，我不想把它们带给你，也不想把任何一种选择强加给你。你瞧，你来或不来，都有违于我的天性。这是我的肺腑之言，难言，又必须言。

    我一再说，这并不是一个清白而欢乐的世界，需要你格外的独立而有担当。孩子，你会因此而谴责我们的自私吗？就像我常常在内心谴责我的父母，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带我来这里，然后又无情地将我抛向如此巨大的虚无。在从南到北的旅途中，我陷入了一种恶劣的心境，就这样带着你走走停停，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吃了很多东西。尽管我的选择仍然和当初一样，可日常生活的琐碎变化还是引起了我的惊愕。我想逃离，不想和人们说话，也无所谓沟通，我不奢望得到理解。除了你，因为你来自我的内里。

    相信我，我内心的动荡并不是想令你失去信心，仅仅是想为你澄清你的责任。就我本人而言，无论生活处于高峰还是低谷，我都必须欣然接受。而你呢，孩子？千百年来，可怜的人们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希望孩子为自己带来全新而稳定的家庭生活，父母们无度地索取、以温情实施暴力、白发苍苍的老人上演苦情计。可是孩子，难道这是合理的吗？王朔有一段文字深入我心——“你一生下来就开始给予，你给我带来的快乐是我过去费劲心机也不曾得到过的，我跟人说，没想到生一个孩子这么好玩儿。相形之下，养你所花的金钱微不足道，所以咱们俩要有帐，开始就是我欠你。如果你鄙视我我不能无动于衷，这个世上大概只有你才能让我鄙视自己，所以我比你更迫切的需要一个鄙视自己的理由，我怕你轻率的原谅我同时给我借口原谅自己。”

    北方的冷空气来了，每夜都睡得沉，就像一快石头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