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介找来伺候我老娘的阿姨，在地震前十几天刚好提出不做了，要回老家绵阳。

虽然她擦过的玻璃模糊到看不清人脸；拖过的地面，全是没有洗干净拖布留下的脏水圈；她做的饭菜非辣即臭；她用过的厨房，从墙壁到油烟机、工作台、厨具碗筷，上面落满的油烟，可以粘住人手；我给老娘洗澡的时候，她仍旧可以看电视看到11点；如果你不跟她说哪里已经脏的不像样子，她从来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报纸或杂志……

她总是说那些灰尘天天擦就是擦不净，地砖天天拖就是会拖脏，就连偶尔我在家吃个午饭，她也只是把硬邦邦的馒头放进微波炉里面转到更硬，拿出来。

我每个月都会多给她一些钱，可是连英明神武的叶姐姐都养不熟她家的阿姨，我这么缺心眼，只是更没办法。

我问她为什么不做了，她突然变得特别不好意思，跟上次我恰好碰到她呵斥我妈妈的嘴脸完全不同，她站在厨房里，把水槽里面的碗筷搅了又搅，根本不看我，说了一堆跟她不着边的理由。

我说暂时还不想换人，如果想多加钱，可以提个数，她马上说自己不缺钱，然后又试探着扭捏了半天，最后突然说她儿子打算结婚，所以非走不可。

我朦胧记得，她儿子早就婚了而且，她总是喜滋滋地说她儿媳的身材多么多么好，奇怪。

不过算了。

这次我没有给她买火车票，也没有送她到火车站，只是买了路上吃的喝的，让她走的时候带着。

精明如她，一大早六点多就吵我起床，拎着带过来的没有吃完的大包小裹的豆子，还有那些买给她的吃喝用品，去赶车。

我依然记着她的好，当我在医院和家里两头奔忙时，她毕竟陪在我妈妈的身边，好与坏，好歹是个伴儿。

我打不通她家里电话，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重新找了户人家，去糊玻璃地砖和厨房了，还是如她所说，回去参加了婚过的婚礼。

这么多天了，我找不到她，也不能放下她。

只知道她住在绵阳，大概距离县城还要几个小时车程。

地图上显示，那里也是重灾区。

她叫张子燕。据她说一家三口，儿子是学校教师，她们家生活富足，丰衣足食，每年可以养猪以及鸡鸭鹅狗猫无数。

网络公开医院的名单和电话114的查询记录都没有这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