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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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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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清明节,去月山给父母扫墓以后,邀上安庆晚报的魏主任,去探访我的小老乡——海子。
海子家好找。进了高河镇,问一下路人查家湾怎么走,向左拐入一条小街,出了镇子,前行四五里,路旁竖一指路牌——“海子故居”,右拐进入乡村毛道,不过几百米,便到了。
房子明显是新盖的,新砖新瓦新屋梁,大块黑底蓝字“海子故居”匾额嵌于门楣之上,一溜茶树泛着新绿,几株月季正开得妖艳。这是海子故居吗?
故居的旁边是一排废弃的旧屋,顽强地表达着往日的风貌。经年日晒雨淋,墙面已成灰黑色,窗户玻璃全无,原木粗工打制的木门斑驳破旧,插销门锁都已锈迹斑斑。墙上的涂鸦尽显乡村风格: “兽医电话4622133”;“乐队加防腐”——不用说是提供丧事一条龙服务的;还有一条冗长且神鬼叨叨:“与人思维对话的光脑(光子计算机)远程(几千公里)遥控(长波载波)致使陈增双被外国远程制人榨至死测向仪”。
我心中不禁打了咯噔,这条涂鸦冥冥之中与海子建立了某种联系。便拿出数码相机,若有所思地拍了下来。
“你们真好玩,一个破房子有什么好拍照的?”乡间毛道上走来一位老妪,笑嘻嘻地对我们说着。老太太两鬓斑白,精神瞿烁,身着一件黑色毛线外套,青青丝丝的,挎着一个篮子,里面盛满了青菜。看其神情与气度,就像一个徽州大户人家当家的老太太,我和老魏不免啧啧称奇。
“我们随便拍着玩的。”
“那是生产队的轧米坊,早几年就不用了。”老太太笑嘻嘻地说着,笑嘻嘻地走了。
拍完照片,我们转身进了海子的家。门口小板凳上坐着一位老者,七十岁左右的光景,须发皆白,见我们进屋也不答话,想必是海子身后出名,探访者甚多,早已见怪不怪了。
进得屋里,刚才那位老太太已脱去外套,穿着黑毛衣,脖子上佩着一串珍珠项链,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不用说,她就是海子的母亲了。
“来啦!”老太太仍旧笑嘻嘻地招应着。
海子家不大,也就一个堂屋,四小间房间。左后间辟成海子展览室,遗物不多,也就农村大学生那点家当,一架旧书,一床被褥,那可是可怜的父母从昌平背回老家的啊!
转身堂屋,我们和两位老人家话着家常。海子英年早逝的苦痛已被岁月抹去,老人家神情平和地说着他们另外的儿子们和孙子辈,安详如水。我拿出两百元钱递给老太太,说来得匆忙,给老人家买点水果。看望老人家,礼数还是要讲的。
“不行,不行,我哪能要客人的钱呢!”老太太显得有些局促,忙不迭地拒绝。
“打扰老人家不好意思,只是给老人买点水果,没有其他意思。”我慌忙答道。
老人家见我态度诚恳,也就不再推辞了。听我们要去看看海子墓,父亲主动带我们前去。
乡间毛道前行一两百米,到了一处老屋基处,父亲指着对我们说:“这是我们家的老屋基,海子在这儿出生的。”
清明时分,正是怀宁农村乡土气息最浓郁的时节,田野里弥漫着牛粪和腐烂稻草的土腥味。老屋基杂草蓊郁,一群芦花鸡吵吵嚷嚷,大惊小怪地在草丛里觅食。这才是海子那片本真的土地。
“村庄里住着
母亲和儿子
儿子静静地长大
母亲静静地注视
芦花丛中
村庄是一只白色的船
我妹妹叫芦花
我妹妹很美丽”
见我愣着神,父亲指着右边的田野,说那边就是海子墓。我们谢绝了父亲的陪同,沿着乡间小道,去往田野深处。
典型的怀宁丘陵地貌,典型的乡村春天,秧苗新插,连畈的葱绿。一片山岗,一丛修竹,一洼水塘,海子墓远远地进入了我们的视线。他躺在那堆不高的土丘之上。他从这儿走出,很快就回到了这里。
海子在乡村是个异数。他十五岁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是村里第一位大学生,而且是中国顶尖大学的学生。学成以后,分配到了中国政法大学昌平校区工作。按照常理说,努力工作,娶妻生子,反哺父母,他会一路顺风。可是他走上了诗歌这条不归之路,最后把自己交给了山海关那条冰冷的铁轨。
我不懂诗歌,很少读诗,甚至不理解诗歌那种深一脚浅一脚的表达方式,可是我每每读到海子诗歌时,心灵都会受到强烈的震撼。我一直以为海子是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诗人。可是,斯人已去,杳如杏花。海子啊,海子!
凭吊海子的,除了我和老魏,只有两个踏青的高河中学的高中生,他俩只读过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着他俩蹦蹦跳跳的鲜活样子,内心感到一丝欣慰。虽然我不想他们过多地接触海子的诗歌,还是把存在手机里的海子的几首短诗发给了他们。
回到海子家,屋里变得热闹起来。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原来是开车的四儿子收工回来,带着孩子来看爹爹奶奶了。孙子读初中了,出落得阳光十足。阳光男孩在春日阳光下,给奶奶剪着指甲。两位老人也是一脸的阳光,海子走了,天伦之乐仍在延续。
我们告辞了,看着母亲那幅慈祥的面孔,我想起了海子的那首《给母亲》:
母亲,
老了,垂下白发
母亲你去休息吧
山坡上伏着安静的儿子
就像山腰安静的水
流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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