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凋谢的芙蓉
昨天逛完书店,我接着来到其后有名的古巷一条街芙蓉巷。听听名字,就会让人联想到淙淙的泉水,如十八女儿笑靥般的红荷,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藕。不错,沿着这条蜿蜒狭窄的小街一路走到北头,就是那风光旖旎镜面初磨荡着一大片如草帽般大小的荷叶的大明湖。过去,这里曾是商贾大户的住宅和买卖集中区域,店铺林立,朱门深院,灰瓦白墙,透出一种特有的古朴端庄,尤其是小巷曲径幽深,常常于行人驻足观望似乎找不到前行的路口时,在高墙挡道处突然柳暗花明,可能狭小的拐弯处仅能通过一辆自行车,那种寻寻觅觅的探幽之喜,让行人颇得游赏的乐趣。住户的房屋周边都有泉水欢快地流过,体现了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的韵致。可以说,在今天一个省城的最中心地段的现代繁华中,要想找到这样古风古韵的去处,实属不易。
我已有大半年不曾来到这里。本来想戏水纳凉散心,可是眼前的一切让我顿生厌恶之情。整条小街的商业用房被大大小小的个体商户全部占领,门面肮脏,摊位占道经营,堵塞交通,因为天热,很多商户赤着上身,大声地聒噪叫卖,烧烤的炉子摆在狭窄小路的中间,乌烟瘴气,尤其是满街飘满臭豆腐的恶臭之气,令人作呕不止,青石板的路上四处都是被扔掉的垃圾,还有很多乌黑粘稠的油性垃圾象一块块巨大恶心的牛皮癣一样糊在那已被磨得锃光发亮的青石上,游人你来我往,看来很多都是外地游客,还有一些是年轻的学生摸样,他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一边走,一边吃,一边随手飘散手中的塑料袋或者纸巾,拥挤,混乱,肮脏不堪就是这条名巷的“主旋律”。
我顺着小巷北去,在一处老宅前找到了那个每次必来观赏探望的泉池,泉池不大,大约有三个多立方,池水有一米半深,清澈见底,水面无痕,蓝天倒影,俯身自观,颇得雅趣,偶见有气泡如碎小珍珠般轻飘上浮,也有很小的鱼儿在深绿色的水草中游弋,老宅需要拾级而上,白墙灰瓦,黑门闭掩,透过门隙也并未见到幢幢人影,未听到任何声息,颇有一种神秘的气氛。在泉池对面隔着一米多远是一条很浅的沟渠,泉池里的水就是通过这条沟渠流向西北方向的王府池子里的。
然而,就在我流连此处泉水,不忍促去之时,一位五十几岁的妇人端着一个很大的塑料盆来到沟渠旁边,俯下身子将一床单扔了进去,瞬时,清澈的水面泛起一片白花花的浑浊,在我还没有转过神来时,又有一位小五十岁年纪的壮年人在沟渠的下游处将一把烂拖把杵到水里,来回翻腾冲洗,我站在原处,看看那个妇人,再扭头望望那个男人和拖把,忍了几忍,我还是开口说了一句比较温和但是指向明确的话------这水还能干什么用啊?那个妇人立刻仰头看着我,笑嘻嘻地说道:你是外地来的啊?专门来看泉水?这点水在泉城还算得了什么?住在这附近的人都上这里来洗衣服,你不来,他来,他不来,我来,反正这水也断不了,天天都是新的,白白流着也是浪费了,不是能省下自家的水表吗?
这水不是流到王府池子里,最后再流到大明湖里吗?大明湖不就都污染了?!----我接着问道。
是啊,你说的没错啊,可是谁管啊?反正老百姓管不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官的住洋房别墅,咱老百姓到现在还住这种破房子烂屋的,能得什么好处啊?放在眼前的就这点泉水了,谁不用,谁就是傻子-----那妇人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
我摇摇头,很怅惘地离开,顺着小巷又转到了王府池子,这里人头攒动,闹闹哄哄,挤满大人孩子,其实他们不是来看泉赏泉,都是来游泳的。这里池水很深,甚至经常发生一些溺水事件,但是仍然阻挡不住市民凑热闹的脚步。早年来时,水深但清澈见底,四处可见很大的游鱼,但是这些年来,已经变成了一个污浊的水潭,池水泛着肥皂粉的混白色,连水草都没有了踪影,就更不能奢想其中还会有什么神鱼。王府池子------多么贵族气的名字,现在就是一个类似澡堂子的脏乱泥潭。
离开这个闹哄哄的地方,继续北去,我又找到了那个小巧精致的泉池,就在一个小丁字路口的一处房基下,连一个立方都不到,池水非常清澈,虽然没有水草,但是却有很小的鱼儿,估计可能是专门投放的。一个老太太正用一个塑料小桶从其中打水,用来洗旁边的一大盆衣服。她告诉我,她家就住在斜对面的大门里,她没事就会主动拿个马扎坐在这里看护泉池,因为她发现很多行人会把双脚浸在泉水里凉快,还有的小孩恶作剧,把小便撒到池子里,家长在一旁看着也不管,她因为“管闲事”,曾多次被骂。最后她悄悄告诉我,这附近的绝大多数住户在自己的房子内都有电压水井,需要花钱的自来水基本上都不用。我问她不担心有人来查吗?-----谁来?谁查?她的话接得特快,看着我一脸的迷茫,她又甩给我一句-----现在谁管闲事?!
谁管闲事?--------恐怕这是当今中国人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话!究竟是谁,又是用什么样的办法和工具象传播瘟疫一样,将这句话深深地传染注入进了国人的每一个细胞,并且让它发生了N次的变异,导致了今天社会公德的集体缺失?
这朵美丽典雅的芙蓉,就此凋谢并掩埋在这繁华的烂泥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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