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文学/原创油榨房酉水河 |
分类: 《像小说的东西》 |
九
果然像“三清办”的同志语重心长告诉我的一样,油榨房小学校真是一个可以锻炼人的地方。初到油榨房小学校的前两个月,我还没觉得“条件艰苦”。校舍虽然破败不堪,可有一群“很有意思的人”和我在一起,甚至于在教导主任骆必忠的带领之下,我还有幸在初秋的月光下见到了美人向娅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真的很美!
那天的晚饭吃得早,又是星期六,晚饭后大家无所事事,骆必忠主任站在操场的中央号召大家:“想看美人的就跟我走!”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响应号召。
“你们啷个不去呢?”我推开窗子问隔壁的未 康文老师。
“有卵子意思,人家是有想法才去的,我们跟着去做陪客有卵子意思。”未康文轻声告诉我骆主任早就想打向娅秋的主意。
“他想娶她做老婆索?”我问未康文老师。
“卵子。你也不想想,他是吃商品粮的,她再好看也只是个农村人,你说骆必忠会不会娶她嘛?发情的狗哪里见得骨头,是想找个机会‘啃’人家几口。”
“他‘啃’到没嘛?”
“那我就不晓得了,我估计‘日是没得日’就是过过‘眼瘾’。充其量也就是自己捂在被窝里,拿着人家的跷屁股和硬突突的胸脯还有那白虚虚的手肘子做了若干次呆事。”未康文一边回答我,一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笑着。
“耶,老未,老未。你说得那么深入,我看你自己也做过那呆事!”田老师在未老师的隔壁,隔着板壁大声说。
那时节,每到周末的晚饭后,我们几个年轻人肆无忌惮地谈论女人,不需要有任何的掩饰,也不必有任何的顾虑。空旷的校园里既没有一个学生,更没有一个女人。
过去的老师都见过向娅秋,新来的四个老师,骆必忠说万安云和秦信艾两个人“一看就经不起战火”,拉他俩去碍手碍脚的。田老师在“板栗坪小学校”做过领导,他似乎不愿意充当配角,就剩下我一个人成了最佳人选。
我和骆必忠主任一人提着一盏昏暗的马灯去看美人。他走前,我走后,惨淡的月光下,一前一后的两盏马灯,如同两团摇曳的“鬼火”,牵引着两颗因年轻精力过剩,梦幻着寻找排泄口的灵魂。
可我们去的不是时候,向娅秋正要出门。那时节,向娅秋不停地向我们解释自己非出门不可的原因,原来是她的姨父第二天要去深圳打工,临行之前要她去帮她姨娘做点事情。没想到在向娅秋家外面的慈竹林边,我又见到了那个自告奋勇送我一程的手扶拖拉机手。向娅秋的姨父打发他来接向娅秋,照我们那里的乡俗,向娅秋和手夫拖拉机手也算是表兄妹。
骆必忠主任靠上前去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而我站得稍远一些,借着淡淡的月光,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大家百说不厌的美人。非常遗憾,月光太淡,以至于我盯着看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
即使是只看出一个大概她也很美了。直到现在,我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比她更美。用我们当年油榨房小学校年轻人的话说,真的是“该突出来的地方,一样不少地突了出来;该陷进去的地方,又一样不少地陷了进去!”
为了看美人,我和骆必忠主任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归。尽兴而去,败兴而归的我俩,满目荒凉如丧家之犬躺倒在惨淡月光下的草地上。我问骆必忠主任:“你啷个不想办法分配到镇上的学校嘛?”
“想办法?想么子办法?你捏着指头算一算,分到油榨房小学校的教师,都是些么子货色!要么是像你有点‘问题’的人;要么是像我和未康文、万安云、秦信艾,反正就是和上面没得任何关系的角色;要么就是像田老师,看不懂领导眼色的家伙;还有就是像张益高,居然喝杯酒后借着酒胆敢向领导‘叫板’的角色……再艰苦的地方确实也需要人,可凭么子,就只需要像我们一样的人而不需要像别人一样的人!”骆必忠主任很激动,一时节,我弄不清楚他是因为没能多看美人而发怒,还是因为原本就有怒火。
但,他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内心。两个多月的日子一晃过去了,从好奇与新鲜中渐日悲伤起来的我,骆必忠主任的话让我沉默无语。油榨房,我赖以寄托青春的油榨房,对于我以及和我一起生活着的一群年轻人来说,油榨房啊,不折不扣,你就是《水浒传》里的那个“仓州”!
对于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油榨房小学校确实太安静了。几乎是安静得不闻大千世界里的鸡犬之声,糟乱之音。只有一种声音与油榨房终相厮守,它白天轻,夜晚重。温和时如德高望重的长老,打个喷嚏都带几分叮嘱;遇其怒发冲冠,便吼声如雷。即便是藏宿于油榨房的小小木屋里,也能感觉到它面目凶悍,泥沙俱下般的桀傲和放荡。
那是一条颇有些名气的河流,老名字叫“白河”,近代以来被叫作“酉水”。白河出湖南“卯洞”时,憋了一肚子的气,进入酉阳境内便一路发泄,直到跑到一个名叫“江西湾”的地方才停下来歇口气,弄出一面博大精深的水域。又因其岸边有杨柳,故得名“杨柳潭”。
从油榨房下坡,再下坡,峰峦叠障间走个把小时,杨柳潭便一览无余。隔岸招一招手,或者扯叫几声不壮不细的嗓子,逼仄的悬崖下便有一条小船,懒懒散散的划过来。打不打招呼都无所谓,弃船上岸,一抬头,迎接你的便是那壁立万刃的八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