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对单位里的老人们毕恭毕敬，见面总是远远地打招呼，还附带地笑眯眯，虽然难免也有伪装的时候，例如，倘偌遇见讨人嫌的老人，想躲又躲不掉，照面总还是要打的，这时所表现出的笑眯眯多少还是带点伪善的成份。

日暮里，常常和黄老碰面，他是个望重的人 ，严格点说讨人嫌三个字与他无关，我一向都这样认为，人们都说“老变小”，这话一点不假，有一个小品上大致表达了这个意思：对待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要象对待中班的小朋友那样，对待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要象对待一、二岁的幼儿那样，对待九十岁以上的老人要象对待新生婴儿一样。单从年龄上推断，老黄应该算得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这个阶段的突出表现就是幼稚，但绝不是幼稚园式的幼稚，是成熟的幼稚，这幼稚得合情合理，幼稚得让你无话可说。

黄老爱校如家，时不时地向学校提些建议，有时到领导办公室里说，有时在路上拦着你说，我听的时候大都表现出一种不奈和不耐，因为我还不能称为什么领导者也，不听是一句话，听之又如之何？例如昨天吧，他遇见我说，“你看现在的学生，上自习期间还有在操场上玩的，你们如果不管，我找教育局，找县长”，他边说边掏出手机，调出了一个号码，给我看，说是分管教育副县长的，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和县长联系，我相信他的幼稚，一面赞赏他的蜡烛精神，一面安抚他的不满情绪，一面还在心里暗暗赞叹他的信息之灵，连副县长的电话号码都搞到手了，看来他比我强得多，还有内线。老实说，现在谁是县长，谁是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我都搞不清，一是变化太快，我也不刻意打听；二是我只对我的上级负责，越级的事情与我何干？所以我只记住我上级的电话号码就行了。

想想看，学生迟到旷课的事，也去找县长，这恐怕不妥吧！我心里这样想又不便于明说，况且，学生迟到旷堂的事，学校也是常常在严抓，从未松懈过，但也确实没有杜绝，当前学校的情况，黄老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为这点事，他就要找县长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我老了，从单位里退休了，也会不知不觉地变成一个讨人嫌的老人，整天无所事事，也会为工资册里少了几角钱而忿忿，其实并没有少；也会为工资少长了一级而争吵，其实并没有少长；也会为社会里的一些不良现象鸣不平，其实万事有不平；有时候也会象“九斤老太”那样长长地发一通感慨，慢慢地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牢骚满腹的小老头，最终成为一个讨人嫌的老人。因为我现在小小的也是个头目，大头目就不用说了，大凡这一类的人，一旦退休，就会变成一群“牢骚”体，常常给人的感觉是责任还未尽到，看什么都不顺眼，总想找机会否定一下时事。相反的，平常的人们一旦退休反而表现得极为安静，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业余生活和家庭生活，反而生活得有滋有味。

黄老是以主任的身份从单位上退下来的，在职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中人，待我一向很好，曾给了我很好很多的帮助，我很感激他。

现在他老了，有些变小了，需要人们更多的关心和理解，而我很少做到这一点，这让我感到惭愧，也许他的想给副县长打电话是另有原因的，在这里我也就不要再计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