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歌女万人肠断

——柳永笔下的歌女形象

柳永笔下的歌女无数，叫得出名字的就有英英、虫娘、佳娘、心娘、酥娘、秀香等等，且个个倾国倾城，色佳艺绝，风情万种，经千年不衰，令万人肠断。这千古歌女形象之所以经久不衰，除了词人对歌女特有的情意缱绻之外，词人的“雅不厌俗，俗不伤雅”的“通俗唱法”，征服了历代柳迷，赢得了无数粉丝。

 ——“回眸敛黛”的惊艳。柳永善于捕捉歌女会说话的眼神、病态美的敛黛：“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肠断” （《柳腰轻（英英妙舞腰肢软）》）：美丽何止倾国倾城，她那瞬间转眼的秋波才令万人极度思念、牵肠挂肚；“时恁回眸敛黛，空役五陵心”（《瑞鹧鸪（宝髻瑶簪）》）：尤其是她那深情的转眼、皱眉，更是空牵缠着那五陵豪族少年的心；“愁蛾黛蹙，娇波刀翦”（《河传（翠深红浅）》）：发愁皱起似蚕蛾的双眉，眼波尖新灵动、妩媚可爱；“曲终独立敛香尘。应是西施娇困也，眉黛双颦”（《浪淘沙令（有个人人）》）：音乐结束了，她收敛了步履亭亭玉立，像西施一样皱着双眉，料想是困倦了吧；“星眸顾拍精神峭”（《木兰花（酥娘一搦腰肢袅）》）：清莹如星的目光中散发出俊俏的神韵。画龙点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柳永的神笔点活了万人迷的歌女。

——“宫腰纤细”的身材。线条美，曲线美，这是女性身体最美处、最动人处。且看柳永如何展示歌女女性美的：“章台柳、昭阳燕”（《柳腰轻（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出自《唐宋传奇·柳氏传》章台为长安街名，柳为富人李生宠妾柳氏，貌美非同寻常；昭阳燕，出自《赵飞燕外传》：“赵后腰骨尤纤细，善踽步行，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它人莫可学也。”意思是指，歌女英英貌美若柳氏，腰细如飞燕；“风柳腰身”（《浪淘沙令（有个人人）》）：她的腰身轻柔，犹如风吹拂下的柳枝；“楚腰越艳”(《长寿乐（繁红嫩翠）》)：这位歌女腰细如楚宫的宫女，貌美若越国的西施；“一搦腰肢袅”(《木兰花（酥娘一搦腰肢袅）》)：歌女酥娘袅娜的腰肢一把纤细。

——“响遏行云”的绝艺：这是体现歌女自身价值重要内容，也是柳永着墨最多之处。“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解教天上念奴羞，不怕掌中飞燕妒。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裀云衬步”（《木兰花（心娘自小能歌舞）》）：心娘从小就能歌善舞。涉想动念、举止仪容无不干净整齐。会教天上的歌女羞愧，不怕能为掌上舞的赵飞燕妒忌。玲珑的语声仿佛藏在似花的绣扇后，宛转的舞步犹如云衬于香裀上；“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金鹅扇掩调累累，文杏梁高尘簌簌。鸾吟凤啸清相续。管烈弦焦争可逐”（《木兰花（佳娘捧板花钿簇）》）：举起唱板的佳娘头上花钿丛聚。唱出新颖美妙的歌声使众多美女佩服。金鹅羽扇掩不住连续不断的歌曲乐律，歌声震动舞殿文杏梁上的尘埃簌簌地落。优美的歌声犹如鸾凤鸣叫相和，清丽而连续不断。那美妙的管乐和焦尾琴声怎可与之争先：“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桐树花声孤凤怨。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凤栖梧（帘内清歌帘外宴）》）：牙板拍节声如同珍珠落玉盘，振动的梁尘不知不觉落入晶莹碧透的酒杯。那歌声，时而如凤凰对唱时的美妙欢快声，时而又如孤凤如泣如诉的哀怨声，响遏行云；“爱把歌喉当筵逞。遏天边，乱云愁凝。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昼夜乐（秀香家住桃花径）》）：“向尊前、舞袖飘雪，歌响行云止”（《长寿乐（繁红嫩翠）》）：面对酒宴上那雪花飘飞的舞袖，响遏行云的歌声；“绮罗丛里，独逞讴吟”（《瑞鹧鸪（宝髻瑶簪）》）：在众多的佳丽中，唯有她能显示其歌唱吟咏的天赋；“回雪萦尘皆尽妙。几多狎客看无厌，一辈舞童功不到”(《木兰花（酥娘一搦腰肢袅）》)：喜欢舞蹈《回雪》、《萦尘》，舞姿轻盈优美，都很美妙，令很多狎客百看不厌，同辈跳舞孩子的功夫都不如酥娘；“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柳腰轻（英英妙舞腰肢软）》）“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木兰花（虫娘举措皆温润）》）：虫娘举止都非常温和柔润。每次到了翩翩起舞时，总是很自负于自己杰出美丽的舞姿；“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迷仙引（才过笄年）》）：她十五岁开始梳绾发髻，学习伎艺，席上尊前，随处博得王孙公子的称赞，对她的一笑，随便地就以千金相酬，这充分地说明她的色佳艺绝。

——“千金慵觑”的脱俗。柳永笔下的歌女大多“兰心蕙性”（《玉女摇仙佩（飞琼伴侣）》），高雅不俗，这是柳永最心仪、最心动之处，常被柳迷们所津津乐道。在《迷仙引（才过笄年）》中，柳永树造了一位脱俗的丽人：她十五岁开始梳绾发髻，学习伎艺，席上尊前，随处博得王孙公子的称赞，“算等闲、酬一笑，使千金慵觑。”对她的一笑，随便地就以千金相酬，可是她却意不在此，懒于一顾，这表现了她的超凡脱俗，以及要求人们的尊重和理解。《瑞鹧鸪（宝髻瑶簪）》中天生丽质的歌女，在众多佳丽中，“独逞讴吟”，一曲“阳春白雪”定价就在千金以上，尤其是她那深情的“回眸敛黛”，更是空牵缠着那五陵豪族少年的心。然而，这位歌女“道是有情却无情”，因为她的“缘情寄意”早已是“别有知音”了！在《木兰花（心娘自小能歌舞）》这首词里，柳永给我们介绍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歌女——心娘。词人不仅描绘了心娘的能歌善舞、美丽善良，更将笔墨重重地落在了心娘动念纯洁的心灵、富贵不淫的人品上——“王孙若拟赠千金，只在画楼东畔住”：贵族子弟若打算以千金相赠，也只能住在画楼东畔的客房里。是词人赞赏有加的一位红颜知己。

柳永的“通俗唱法”甚至有“淫词”之嫌的写作风格，历代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但其作品，尤其是树造的那“回眸敛黛”的惊艳、“宫腰纤细”的身材、“响遏行云”的绝艺、“千金慵觑”的脱俗的歌女形象，则是柳永在自己所交往的各种歌女中，集中概括而创再出来的富有审美意义的具体生动的人生图画，蕴含了词人深深情感：或表现词人瞬间矛盾复杂的心绪，如《瑞鹧鸪（宝髻瑶簪）》，或显示词人对歌女的欣赏，如《木兰花（心娘自小能歌舞）》，或对歌女喜爱以及祝福，如《木兰花（佳娘捧板花钿簇）》，或要求人们对歌女的尊重和理解，如《迷仙引（才过笄年）》，或哀叹人生的迟暮，如《河传（翠深红浅）》，甚至将歌女最美和最有价值的部分毁灭给人看，用以对社会现实的控诉和警示，如《木兰花（酥娘一搦腰肢袅）》。另外，柳永描写昔日与歌女朝欢暮宴、华丽奢侈生活，多是与眼下游宦羁旅生活联系在一起的，并最终哀叹：昨日“前欢已去”，如今“离愁一枕”（《宣清（残月朦胧）》），形成了往昔华丽奢侈生活与如今羁旅劳役生涯的鲜明对比和巨大落差，侧面展示了柳永落拓潦倒的人生。

总之，柳永笔下的歌女形象个性鲜明，充满了强烈的感情色彩，具有一定的思想意义和审美价值，是不可替代的如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