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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文化 |
分类: 节气之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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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枫
甲午年,立春、雨水过后,窗外依然是呵气成雾的景象,大风吼檐,湖面冰皮未解,泥土硬邦邦的,万物似乎还在贪恋一个冬天的眠期,久久不肯开眼。月令跳入仲春,春风未觉时,瞅瞅墙上的月份牌:初六日,惊蛰。
《礼记·月令》中记载:“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宋人范成大对“惊蛰”节气的物候有着敏感知觉,他在《秦楼月·浮云集》中写道:“轻雷隐隐初惊蛰。初惊蛰,鹁鸠鸣怒,绿杨风急。玉炉烟重香罗浥,拂墙浓杏燕支湿。”惊蛰“轻雷”?记得黄永玉写过一副好玩的对联:“昨夜轻雷瓦上,今朝丽日窗前。”若不是消极怠工,春雷没有几个不惊天动地的,雷声逶迤,轰轰阗阗,而这个老头说,雷是踩着空气打瓦上蜻蜓点水般掠过的,烂漫春阳自此会接踵而来。
惊蛰——这个被唐诗宋词开垦过于频繁的节气,就像一道关口,那一声春雷霹雳,也许是这个季节打的第一个喷嚏,它拉长的破折号后面,分明使山川木石与人相戏,使千万人都成了风景。
许是第一声春雷还未造访这座城市的天空,春天来得静极了,草儿树儿鸟儿蝶儿究竟睡扁了多少时间?连个影儿都未见。春雷,此时在何处流浪?听上了年纪的人说,惊蛰天,春雷若是做了闷葫芦,寒气肯定还没被春阳撵走,这时还需 “春捂”。就此,老祖宗的《黄帝内经》还有良言金句:“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在民间,有惊蛰吃梨习俗,“春捂”光景易感冒咳嗽,而梨润肺止咳。还有些地方传说惊蛰一到,害虫和小人都出来了,所以得去庙里打小人,免得日后受其纠缠。这些习俗至今我尚未亲历。
故乡的春天早于惊蛰前。幺妹说,“春雷响,万物长”,南方老家的屋檐下,燕衔春泥筑巣,围墙上挤满了麻雀,叽叽喳喳,好像谁家要办喜事似的。跟往年一样,母亲在天井外的空地上撒了些翠菊籽、月季籽,细丝摇柳中,密密麻麻翡翠绿的小苗一时抢尽风头。庭院外,不知桃花染红了谁家妹子的笑靥,稻田里的绿早已漫到了天际。水牛在田塍上吃草,乡亲们忙着给庄稼添肥,一年中的农事早就忙开了。
是北方的春天太过迟钝,总是后知后觉,抑或早已在暗处酝酿着春暖花开?日光露出一层薄薄的羞赧,仿佛是那影杯浮面的梅花,在惊蛰眼下,从一场酣梦中冁然醒来。湖边的垂柳尚无萌孽,光秃秃的柳枝在风的鼓动下甩起水袖,无甚美感。湖面上结着冰,总感觉冰下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鱼儿也憋坏了吧,就等着惊蛰的一声春雷震裂湖面?有孩童央求大人去那湖上溜冰,被严止了。不几日,冰在质地轻柔的春光下即会坍塌消融。冰不是冬的风景,而是隐形的春修葺的春的一个驿站。一水横陈,新柳撩波,惊蛰过后,美景不远。
这座城市的人们偏爱“望春花”——玉兰,一棵棵瘦高地踮着脚尖仰望着四围,日光稀薄地敷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我分明看到了一树一树跃跃欲试的花骨朵使着蛮力往外钻。惊蛰已过,玉兰未吐,暗香已远。我有个诗人朋友爱玉兰成痴,她说春天好想住在玉兰树下,每天阳光把眼睛叫醒,她回眸一笑就能摇醒满枝的花骨朵。而那时,一朵朵玉兰齐声高喊:“春来到”“春来到”……
春来到,就等着看谁最先冲破柔韧的壳。树下是继续枯萎的光景,我有意俯身去拨开那枯草,泥土不似早前那么坚硬了,指尖竟触到了缕缕淡淡的暖意,土里似有啄壳的声响,很教人吃惊。这不由得让我多想了,草叶是不是也有眼睛和耳朵?只要轻轻唤一声它们的名字,所有的草叶一时间耳痒泫然出涕,用去年来过的样子再来一次?而那些最早醒来的虫子,也都是从地底下钻出的春天的标点吧,正在酝酿着一部意味深长的诗歌。
惊蛰,就像是春天的一个分水岭,而不是排在它前面的立春、雨水。它隐喻着突破和开始。惊蛰过后,所有的落叶都会再次回到树上,所有的花朵都会再次栖上枝头,所有的彩蝶都会再次亲吻花蕊,所有的藤蔓都将再次爬满围墙的角角落落……守望春天,其实是在守望又一场生命的轮回。我听到隐秘的呼吸在最深处“砰砰”跳动,看到小草其实已经探出脑袋,只是纤细的触角似乎碰到了春寒而躲在泥土的缝隙里。
不几日,无边的绿色也将铺满我们的瞳孔。“红障杏篱深”,一场沾衣欲湿杏花雨也会惊艳青天白日。待杏花飞帘后,桃红一出,春光便会被它霸占去了,“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日光倾城时,春天一日深似一日。
惊蛰,只是去年埋下的一处伏笔,不经意间,春上眉梢。春闹了,人醒了,渐近的暖意从指尖漫漶得化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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