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婚 的 烦 恼

  — 兵事兵情（25）

   当年在无线电连和我同年入伍的战友们，几年之后有8个人都提干当上了军官，有的当电台台长，有的是干部报务员，有的也和我一样当上了连队干部。大家年龄相仿，经历相似，彼此之间共同语言比较多，学习训练之余和节假日休息娱乐也经常凑在一起。那时部队不准打牌、下棋，也没有卡拉OK等时尚娱乐活动，下饭店喝小酒更是“幻想”，所以聊天、侃大山就是我们度过闲暇的最好方式。

   我们与任何年轻人群一样，聊天的内容常常涉及婚恋问题，还经常在找对象、结婚等话题上互相攻讦。谁有了女朋友，谁准备结婚，都要“坦白交代”，女朋友的照片也常常被抢夺出来“审查”、“评论”一番。

   那是我当连长后的一年，二台台长建设（化名）的结婚报告已经通过组织调查和政审，并批准结婚。他回家结婚之前，几个要好的战友晚饭后聚集在我的单身宿舍里以侃大山的方式为他送行，并祝愿他新婚幸福。还要求他结婚之后尽可能把新娘子带来部队，让我们当面恭贺新禧，喝上一杯喜酒。

建设回家度过了一个月的新婚假期之后，按时回到连队，但是没有像我们之前要求的那样把新娘子来部队，也没有给我们发喜糖。看到他还有点闷闷不乐的精神状态，大家都有点纳闷，又不好打听他到底怎么啦。

   一个星期六的晚饭后，建设和另一位战友郑亮（化名）相约来到我的宿舍，一进门建设就给我们俩发烟。

我说：“你知道我不会吸烟，有喜糖吃一个还差不多。”

“喜糖是没有了！”建设说着就径自点着烟一屁股坐在我的单人床上，一边吸烟一边长吁短叹。

看着建设一脸的阴云密布，我和郑亮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建设的一支烟三口两口就吸完了，只见他扔掉烟头穿着鞋子就直接在我刚刚洗好的白床单上躺下了，搞得我好心疼。

我假装很生气地说：“你结婚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情绪低落整天没有个笑脸，战友们都不敢和你说话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你如此垂头丧气？”

建设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我只好转移话题和郑亮拉闲呱不理他。不一会儿，建设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用拳头使劲儿往床铺边的木质床框上击打，并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俩。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赶紧对他说：“这里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不要把你憋出病来呀。”

他又掏出烟发给我们，我说：“我不抽烟！”

“不抽不行！你们俩都得陪我抽一支烟。”他瞪着眼咬着牙硬是把烟卷塞给我们，还把冒着很大的火苗的打火机送到我们的脸上，我们只好无可奈何地吸了两口，香烟点着了拿在手里等着他继续说话。可是他依然没有想说话的样子，只顾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吸烟。

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状态，我说：“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喜事，而你结了婚就像是犯了罪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让你如此痛不欲生啊？”

郑亮也接着说：“是你把我们找到一起，现在又不愿意和我们说话，总不能让我俩陪你干坐一个晚上吧。”

建设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再一次躺到床上用拳头一下接一下地击打床里边的白色墙壁。看他的击打用力很大，我怕他伤了手就去抓住他的胳膊说：“你何必跟墙壁过不去，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像个男子汉，心里有事又不说出来简直就是一个窝囊废嘛。”

郑亮笑着说：“我看你的问题肯定是出在结婚期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结婚了，我俩都没有处理婚姻家庭方面的经历和经验，你真的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坦白地讲出来，我们如果帮不上忙，就报告上级领导帮你处理。”

郑亮的话音刚落，建设又转过身面对着墙壁两手握拳使劲地击打，墙壁上顿时出现了几个深红色的血点，他一边击打一边还大声地“啊！啊！啊！”叫喊。我赶紧抱住他，硬是把他翻转过来停止击打，他的手背上几个指根突出的地方都打破了皮，有的已经渗出血来。

稍微冷静一会儿，我对建设说：“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这么大的声音也会影响别人的休息，今晚就到此为止你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建设说：“不行！”看到他还不想走郑亮就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茶缸一口气就喝下去大半缸子凉开水，放下茶缸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今晚没别人，我就和你俩说说吧。”接着他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在喷出的缭绕烟雾中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我的结婚简直是一场噩梦。”我俩都不接话茬，只是静静地听着。

建设接着说：“刚回到家就听到亲戚朋友私下传言，说我的未婚妻几年前被歹人欺负了。可能是碍于面子，双方老人没有说什么就仓促地举行了婚礼。新婚第二天我俩就大吵一架，她也赌气跑回了娘家，我是一个人度过的结婚假期。”

我问道：“这样的事情你父母不知道吗？”

“我没问他们，就是想着离婚，现在我就是要请求上级机关帮助我出具批准离婚的单位介绍信。这种事情我自己实在难于启齿，所以一直烦闷苦恼，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你是连长，又是我们同年入伍的好朋友，请你帮忙向上级机关反映一下，批准我的离婚问题。”

我说：“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向上级报告很简单啊。我明天就去军机关找有关人员了解一下，看看需要办理什么手续才能批准你的离婚。”

第二天我去军部找到军官婚姻批准机关——军司令部直工处，直工处的一位干事听了我说的情况之后说：“军官的婚姻是关系到部队的稳定大问题，是各级机关非常关注的重要工作。每一个军官的结婚、离婚都必须非常慎重，都要经过组织的严格审查。你说的这位同志要求离婚的问题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必须派出专门人员前往他的家乡做调查，并请求当地的公安机关和地方政府有关部门协助查实有关情况，再根据调查结果研究他的离婚请求。你回去让他自己写个简单的情况说明，报我们处里领导研究批准后才能派出调查人员。”

我回到连队之后，把直工处的处理意见对建设做了传达。他很快就写好了一份“关于要求离婚的请示报告”，连部通信员直接送给了直工处那位干事。

一个多月之后，直工处那位干事来到连队找建设谈话，大概意思是说，专门派出的调查人员回来了，根据当地公安机关掌握的情况说明，建设的妻子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传言中的事情。几年前那个被歹徒强暴的女孩名叫“小华”（化名），建设的妻子名叫“米华”（化名），二人名字一字之差，就“差”出了诸多故事。根据调查核实的情况直工处领导研究决定，建设的离婚报告不能批准，并要求他积极做好爱人的思想工作，努力补救此事对于双方老人和家庭造成的影响，避免矛盾再次激化。

离婚的警报解除了，结婚的烦恼消散了。我找到指导员商量一下，决定再给建设半个月的假期，让他回家做好爱人和双方老人的工作。建设听到这个决定好像也没有多么兴奋的样子，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我在他的胸前使劲儿打了一拳，大声说道：“赶快准备回家去吧，半个月以后把新娘子带来部队，补给我们一场喜酒啊！”

建设被我打的一个趔趄，站稳后向我和指导员敬了一个军礼，并大声说道：“是！”转身就跑回了他们台的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