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保护文脉 抗战六迁
文澜阁《四库全书》是一部具有悲壮经历和传奇色彩的《四库全书》,其遭际的磨难曲折旷世罕见。

贵阳地母洞文澜阁全景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库书又有再遭劫掠之虞,在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的帮助下,时任浙江图书馆馆长的陈训慈受教育部之命,组织阁书西迁,先后辗转浙、赣、湘、黔、川五省,时历风雨无眠的十年。陈训慈(1901~1991),字叔谅,浙江慈溪人,陈布雷弟。1924年毕业于国立东南大学,历任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编译、中央大学史学系讲师、浙江图书馆馆长、浙江大学史地系教授。

竺可桢、陈训慈
一迁富阳(1937年8月~11月):1937年8月4日,文澜阁的《四库全书》以及《古今图书集成》装成228箱,从钱塘江水路运往富阳鱼山,从杭州到富阳,水路大约一百多里,由于书重船沉,直到8月5日下午才到江边码头。从鱼山的江边到石马村,还有7.5公里路,而且都是崎岖的山路,车子没法行,当地乡绅赵坤良花钱雇人抬至石马村他的老宅保存。

富阳赵坤良老宅
二迁建德(1937年11月~1938年1月):《四库全书》存放在富阳的时间非常短,1937年10月,日机频频轰炸杭州,在鱼山都可以清楚地听到爆炸声,11月5日,日军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11日上海沦陷。阁书的安全顿时成了问题。当时,浙江图书馆已经搬迁至兰溪,经商议,决定将阁书移往建德。于是,阁书在富阳停留了3个月零16天后,再次踏上了迁徙之路。阁书由赵家送往富阳县城,陈训慈请浙江大学派大卡车,历经3天将书分批运到建德杨村桥镇绪塘村方丽斋家中。阁书在方丽斋家中存放没多久,为了安全,阁书又被搬至大山深处的一位仇姓人家中。解放前方家、仇家都曾是当地大户,解放后遗迹被拆毁,如今荡然无存。

建德严州府城门及梅城牌坊旧照
三迁龙泉(1938年1月~1938年3月):1937年12月24日,日军兵分三路进入杭州,杭州沦陷。日寇组织的“占领地区图书文献接收委员会”,掠夺沦陷区的珍贵古籍并运往日本。该机构曾于1938年2月22日派了9个人从上海赶到杭州,花了很多时间寻找文澜阁《四库全书》,此时的浙江图书馆已是人去楼空,他们一无所获。将《四库全书》继续存放在仅140公里左右建德,显然已经不安全,浙江省立图书馆又派出人雇民船将书运到金华,又找车转运到浙江西南山区的龙泉,暂存在龙泉县城中心学校,后移到挞石山村金家祠堂秘藏。

浙江大学龙泉分校旧址
四迁贵阳张家祠堂(1938年4月~1939年2月):龙泉虽然地处群山环绕中,但毕竟离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太近,而且离龙泉不远的衢州军用机场,已是日军的重点攻击目标,所以龙泉也非长久之计。国民政府教育部最终作出决策,决定将文澜阁库书运往贵州贵阳保管。1938年1月底,教育部派浙大教授李絜非来浙江,商议运阁书去贵阳保存的事宜,并又两次发函敦促省府尽快将书迁黔,并命浙大派员协助转运。于是,在龙泉停留不到两个月时间,文澜阁《四库全书》再次外迁,88箱《古今图书集成》则继续留在龙泉外,140箱《四库全书》被运往贵州。一路上先走公路,然后换乘铁路,再走公路,翻越崇山峻岭,莫不艰辛。阁书从龙泉出发,经过福建浦城,再折回浙江江山。途径江山时还出现翻车事故,一辆卡车倾翻到峡口镇江山溪中,图书被水浸泡,经二日翻晒后继续西迁。从江山进入江西,4月14日到达长沙,然后从长沙经湘北、湘西入贵州,4月30日抵达贵阳。库书藏在县城西门外一里地外的张家祠堂。由于时间紧急,江山涉水的图书未干就重新上路,此时,那11箱书还是湿漉漉的。这3000余册图书,每册每页都必须打开垫上毛纸,再曝、晾,因天气时阴时雨,大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完成了这项艰苦的工作。文献记载“威清门外”张家祠堂是文澜阁四库全书迁移地母洞前的存放处,推测即贵阳老地图上标注的“张氏祠”,位置大概在今云岩区北新区路,现已无老建筑遗存。

贵阳张家祠位置地图(1936)及现状
五迁贵州地母洞(1938年2月~1944年12月):原本,阁书放在贵阳可高枕无忧,但世事难料。1939年2月4日,18架日机袭击贵阳,炸毁建筑无数,死人数千。幸运的是位于西郊的张家祠堂幸免于难,一次可逃,次次难防。阁书再次外迁。呈请教育部批准后,阁书迁往距离县城八里的地母洞(现贵阳市鹿冲关森林公园内)。

文澜阁《四库全书》守护者在贵阳地母洞
地母洞位于山顶,洞内高四五丈,深七八丈,四周没有居民,非常荒凉,不会招致敌机轰炸,十分适合藏书。为保护图书,临时招聘工友2人,由警察局派警员2名驻守洞口,以策安全。

贵阳地母洞

地母洞入口及洞内生活水池
然而,贵州多雨潮湿,民谚说:“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地母洞非常潮湿,书籍必须经常晾晒才能防止霉烂。于是每到秋季,保管员们就在地母洞口前的小块空地上晒书,一次晒五六箱,每天晒书成了保管员的主要工作。阁书在地母洞从1939年2月4日到1944年12月7日,长达五年之久。

地母洞藏书木箱及晒书雕塑

贵阳文澜阁

贵阳文澜阁
六迁重庆青木关(1944年12月~1946年5月):1944年4月~12月,日军发动豫湘桂战役,企图中国战场寻求突破。国民党的接连溃败,使得日军能够长驱直入,日军分三路入侵黔南地区,相继占领独山县、黑石关,贵州告急。阁书不得已转往陪都重庆。1944年12月4日夜,保管员接到国民政府将派车运书入川通知后,迅速雇了十余工人在两日之内将书箱运下山,搬进久候在山脚下的卡车上。12月23日,阁书抵达重庆青木关,藏匿于教育部部长陈立夫公馆隔壁瓦房。瓦房坐西朝东,地势高适合藏书。部长公馆有4名警卫,各自都有武器,安全亦有了保障。

迁涉重庆青木关时竹排载文物卡车过河
抗战胜利古籍回迁(1946年5月~7月):1945年8月,日寇投降,阁书回到浙江进入议事历程,但是由于运输困难,经费紧缺,此外当地也想留住库书,此事一度搁浅。一直到1946年4月,在浙籍有关人士的努力之下,这项工作才正式展开。5月15日,《四库全书》由6辆卡车载运离开青木关,中间也遇到不少惊险,如土匪抢劫、汽车爆胎、洪水拦路等,所幸在随行人员细心保管下未遭损失。7月5日,经过50天的颠簸,这部古籍终于回到了杭州,文澜阁本《四库全书》又回到了浙江图书馆孤山馆舍的红楼。

浙图孤山馆舍红楼
从1937年8月4日文澜阁本《四库全书》离开杭州,至1946年7月5日,阁书先后辗转浙、赣、湘、黔、川五省,往返行程达5000多公里。

文澜阁本《四库全书》西迁图
【10】文澜阁本
弥足珍贵
与北阁本相比,文澜阁本开本较小,纸质虽然稍逊。但文澜阁本《四库全书》补抄依据版本优良,集清末全国藏书楼之精华,许多被馆臣删改的文字按原样据原本得以恢复。

文澜阁本《四库全书》
补齐后的文澜阁《四库全书》是七部藏书中最完整的一部。因此,文澜阁本《四库全书》的历史文献价值高于文渊阁本、文津阁本和文溯阁本,是“四库学”研究的重要资源。

文澜阁《四库全书》补抄本、原抄本
解放后,文澜阁本《四库全书》继续它的流动生涯。为了保护库书,1954年3月,文澜阁本《四库全书》由红楼搬至地势更高处“青白山居”。

青白山居
青白山居楼位于浙江图书馆的馆舍的后部,与文澜阁同在清西湖行宫故地,东西相依,高低为邻。建筑位于孤山的山顶,依山抱势,雄伟壮观。

青白山居 
青白山居
在西湖景区,老远就能看见位于楼外楼后面那幢雄伟的建筑。在西湖孤山南侧的孤山路,进入“文澜书院”的门楼,即可到达。

青白山居、孤山馆舍文澜书院
青白山居楼建于1937年,为国民党上海警备司令杨虎所建,杭州人称之为“杨虎大楼”。杨虎(1889~1966),字啸天,安徽省宁国县人,国民党元老,陆军中将。(******)有皿杆慈。他先后任国民党上海警备司令、上海市保安处长、中央监察委员、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等。解放战争时期,杨虎曾掩护营救民主人士张澜、罗隆基等,拒赴台湾,起义投诚。解放后任政务院顾问,后因与台湾特务联系企图策动反共叛乱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监外执行。

杨虎像
杨虎既是上海的土皇帝,又是上海帮会的总头目,在上海可谓是横行霸道,一手遮天。位高权重的杨虎,得意忘形到甚至想和蒋介石争权夺利、平起平坐的地步。他瞒着蒋介石在杭州西湖边花7万元法币盖了这座宫殿般的别墅,蒋介石对此非常不满。

青白山居
杨虎楼落成后不久,日寇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房屋的主人自然只能远离此楼。抗战胜利后,此楼还是长期空置,无人入住。解放后中央政府花7亿元人民币将其收购为国有。

青白山居
1969年,中苏边境发生珍宝岛事件,全国处于备战状态。未雨绸缪,浙江图书馆将文澜阁本库书迁往浙南龙泉县之备战书库。自1970年运抵龙泉,至1976年12月返杭回到青白山居,历时7载,来回行程1240公里。

今日龙泉
1986年,青白山居由于年久失修,已出现楼面下沉、屋顶漏水等现象,严重危及楼内所藏的《四库全书》等珍贵书籍。于是,省政府拨出了修楼专款进行全面整修。这次维修用了三年多时间,花费了100多万元人民币。整修期间,四库全书以及其他善本书一共14万册都转移到浙图大学路馆舍。1989年4月,整修工程完工,14万册珍贵图书仍然搬回杨虎大楼。

浙江图书馆大学路馆舍

浙江图书馆大学路馆舍
1998年,位于杭州曙光路的浙江图书馆总馆建成。2002年,文澜阁本《四库全书》迁至浙江图书馆总馆,至此库书有了一个安稳的“窝”,得到了妥善保护,它将千秋万代传诸后世。

浙江图书馆
王业代变,世事沧桑,保存至今的文澜阁和《四库全书》记载了一段风雨沧桑的历程,凝聚了一段重要的文化史室,讲述了一个艰难悲壮而富有传齐色彩的故事。
同时,它们又向世人展现了浙江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浙江人矢志不移、孜孜以求的文化品格和人文精神。这种品格和精神将与日月同辉而历久弥新。(部分照片源于网络,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