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含义辨正 

           杨盛峰

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二选了苏轼的散文名篇《赤壁赋》。课本对“击空明兮溯流光”一句作了这样的注释：“（桨）划破月光下的清波啊，（船）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配套的教师教学用书中的参考译文则是：“（桨）拍打着清澈的江水啊，船儿迎来流动的波光。”很显然，课本和教师用书对“溯流光”的解释是有很大差别的。“溯流光”到底是指“（船）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呢，还是“船儿迎来流动的波光”？

课本的注释大概源自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该书对“击空明兮溯流光”的注释是：“用桨板划开澄明的江水，船儿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进。”而四川师范学院中文系选注的《中国历代文选》对“溯流光”的解释则是：“迎着月光，指月下泛舟东行。”后面还补充说：“月出东山，纵舟所如，当然不会是逆流而上。”那么，“溯流光”到底该怎样理解呢？

查《古今汉语词典》，“溯”字的含义有二：①逆流而上；②往上推求，回顾。这两个义项，前一个是本义，对流水而言；后一个是引申义，对时间而言。因为苏子泛舟于赤壁江上，所以课本就把这个“溯”字理解为“逆流而上”了。但在“溯流光”这个短语中，“溯”的对象既不是流水，也不是时间，而是“流光”。“流光”是什么？《古今汉语词典》中也解释了两个义项：①流动、闪烁的光彩。特指月光。②如流水般逝去的时光。根据“击空明兮溯流光”这句话前后文的内容，这里的“流光”应当是指月光。“溯”与“月光”这个意思搭配在一起，那就是“迎着月光”了。

那么，“迎着月光”行船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流东行呢？《赤壁赋》开篇几句话之后就写道：“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然后苏子“纵一苇之所如，临万顷之茫然”，产生了“羽化而登仙”的幻觉，随后“扣舷而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从月出东山到苏子“扣舷而歌”，这一段时间不是很长，月亮应当还在东边天上；那么，“迎着月光”应该是往东行进。而赤壁之下，“大江东去”，往东行进应当是顺流而下。也只有顺水流舟，才符合上文“纵一苇之所如”的说法；若是逆流而上，行船慢而费力，苏子恐怕也就不会有“冯虚御风”“羽化而登仙”的感觉了吧。

这样说来，课本和教师教学用书对“溯流光”的注释都是有问题的，最好解释为“（船）迎着月光（顺流而东）”。 

  （载《咬文嚼字》2015年第10期，政协山东省委机关报《联合日报》2015年10月27日转载）

                               杨盛峰简介

杨盛峰，陕西省镇巴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第五届“汉中名师”，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中小学学科带头人培养对象。有作品在《杂文报》《语文天地》《新华每日电讯》《中学语文》《咬文嚼字》《散文选刊·下半月》《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等报刊发表，《镇巴史话》（文物出版社2015年4月）主撰稿人。

                                                     本期编辑：丁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