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的腔调
(2024-05-10 19: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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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城的腔调       
作者  
 
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凛冽的西北风呜呜叫,就像一群忧伤的马。秦穆公的马就是在这样的日子走失的,那是一匹随他南征北战的马,也是他心爱的骏马,上过战场的男人,都喜爱奔驰的骏马,何况他是一国之君,万里挑一的。因为它的丢失,他放下尊贵,穿过雍城城池,一心想找回。
遗憾的是距离雍城不远的山脚下,一群当地人围着篝火,正用刀分割马肉,秦穆公惋惜地说:“这是我的马呀”。这群人都惊恐地站了起来。秦穆公说:“我听说吃骏马的肉不喝酒是要死人的。”于是按次序给他们斟酒喝,他脸上浮出了比阳光还明亮的笑容。听了秦穆公的话语,不知所措的人们,内心汹涌澎湃,眼里流淌着愧疚和感动。
这段故事出自创作于汉代的《说苑》中,一篇《秦穆公亡马》的文言文。主人公是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秦国在拥有着远大抱负的秦穆公的带领下,发奋图强。他以一己之伤,换取了这些人入伍拼命相随。后来,遭到了晋国围攻,深陷绝地的秦穆公,得到这群人的帮助,才脱离险地。
走进凤翔博物馆,陈列的古雍城文物中,马的装饰品很多。这是因为马是秦国人的命根子。虽然找不到文字记载,但我猜这些马大多产自关山牧场。六营民俗展览馆的大院里,银杏树金光闪闪,叶片在阳光下好似捶打成的薄金片,妩媚闪动,叮叮作响。偌大的空地中央,是一处露天台子。除了宫灯,还有块写着西府曲子的黄绸布。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装饰,连灯也不亮一盏。演出时,男人着对襟汉服,女装大都是红绸衫。乐器一般有板胡、月琴、笛子、三弦,还有竹板和二胡。平时不施粉黛,一身乡气。我曾翻阅过西府曲子传承人赵权的曲谱,大都出自先秦。这原本就是先秦大郑宫内供贵族们饮酒作乐时的曲调。用如今凤翔人的话说,曲子戏是娘娘调儿。
如果你不爱听娘娘调儿,想看场硬戏,位于东大街的雍城大剧院是一个好去处。随着一阵梆子击打后裂帛般高喊,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头皮会猛地一紧,随紧锣密鼓,急流从脚底直蹿脑门,不由你要站立,好似蛰伏已久的渴望猛被唤醒,要去呐喊,要去舞动。一曲终了,整个世界终于安静。
当地有很多人就是通过看秦腔戏听西府曲子记住了历史。秦国人一直是平战结合,团结一致,奋力东进,到了秦始皇时终于统一中国。为了告慰先祖,从咸阳来到雍城,先祭祖,后举行加冕仪式。尚武成风的大秦帝国虽说短暂,而汉承秦制。特别是汉武帝几乎年年到雍城西祭畤。场面宏大,气氛庄严,动用的人力和物力巨大,事先要多次合练,无形当中普及了乐理知识。
也有人曾说,南方人看秦腔戏听西府曲子是活受罪,原因是他们听不懂凤翔人的方言说唱,他们只是看见舞台上的人在用力舞动。而当地人除了耳朵装满旋律,还有恋恋不舍的音符。看到舞台站立一排谢幕的演出人员,人们想起秦穆公,还想起他忍受失去骏马的悲伤,努力赢得百姓的拥护。也有人说,隋文帝时,在这里任岐州刺史的李渊,闲暇时常常带窦夫人和次子李世民一起听曲子戏,偶尔他也会一展歌喉,博得大家的掌声。到了北周时,十八岁的河北青年赵匡胤,专门来凤翔寻找军营中的父亲,父亲没找到,却被郭威赏识,见他一表人才,兼有一身武艺,便提携为亲兵。在铁沟营地,赵匡胤同校尉们列阵习武,齐声歌唱。中年李渊演唱时的乐器多为管弦,而几百年后的青年赵匡胤合唱时,多用锣鼓等击打乐器。
雍城上空演唱的声音没有中止,直到两千年后的今天,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秦腔。民国时秦腔班主孙双田上台前常在雍城大剧院排戏。改革开放后,西府“须生”名角吕明发在这里办过秦腔戏剧学校,经过名师指点的娃娃,字正腔圆,腔调浑厚。如果说听西府曲子,欣赏的是贤淑安静和端庄幽娴,那么看秦腔就是观赏黄钟大吕的恢弘气势,高亮磅礴。过去在宫廷演唱的曲子戏,如今只能在田间地头进行表演;而过去常在军营或田间地头尽兴表演的秦腔,却登上了舞台或剧场。在我看来,秦地的武场戏或硬戏往往凄凉,文场戏或软戏往往妩媚。歌曲《秦风》中的歌词总结的好,“花旦跟着老生走,一半妩媚。一半凄凉”。看不懂秦腔和西府曲子的人,认为西府曲子是碎步转圈在哼,秦腔是抡枪舞刀在吼。我却从雍城的秦腔和西府曲子中听到了历史的腔调。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和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作品多次在国家和省级报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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