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红楼梦通灵遇双真》

上回说到卑微者生存的痛苦，收束时提到了机灵乖觉的红玉（小红）原本有 “攀高”的念头，又恰赶上有机会在宝玉面前留下点儿印象；然而随即就遭到秋纹、碧痕等人的“无情打击”，难免心灰意懒。正愁闷时听人说起贾芸，不觉得心中一动，继而心神恍惚，情思缠绵间睡去。小红在睡梦中见到了贾芸，贾芸过来拉她，她却被门槛绊倒，惊醒后难以成眠。这回紧接着就写了卑微者的反扑，贾环的使坏、赵姨娘和马道婆的密谋等。

这一回的内容曹公写得非常紧张激烈，可以说是平静中暗藏着杀机。正所谓是“人祸无常”，“家贼难防”，险象就隐藏在貌似平淡无奇的家长里短之中......

王子腾的夫人（也就是凤姐的婶子、宝玉的舅妈）寿诞之日，凤姐和宝玉都去参加宴席，到晚上才回来。宝玉因为多吃了酒，在王夫人的炕上躺了一会儿，并让彩霞为他拍着，哄他睡觉。贾环恰巧也在王夫人这里抄《金刚咒》，见宝玉跟彩霞拉拉扯扯，按不下一口毒气，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正好又离得近，故意装作失手，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往宝玉脸上推去......

只听得“哎呦”一声，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凤姐三步两步上炕替宝玉收拾着，一面笑着说贾环“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上不得高台盘”，又说出了“赵姨娘也该教导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王夫人，于是王夫人把赵姨娘叫来狠狠骂了一顿。

恰逢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请安。见宝玉这样，吓了一跳。问了原由，不免装神弄鬼作了一套法，又云山雾绕地编了一套胡话。果然就把爱孙心切的贾母引上了钩。最终答应在日常香烛供养之外，每天再多添五斤香油的供奉。

马道婆来到赵姨娘处，很快就又发现了“商机”。两个恶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在马道婆假意说了句“阿弥陀佛，罪过”之后，很快达成了除掉凤姐和宝玉的协议。

赵姨娘的贪婪凶狠也表现在当她把希望完全押在马道婆身上之后，下赌注时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当然这马道婆也不手软，毫不留情地狠宰了一刀。而看似拮据吝啬，“心有余力不足”的赵姨娘，竟毫不犹豫地拿出所有银子。可笑的是她认为除掉宝玉和凤姐，这荣府的家产就都是贾环的了。更为可笑的是这马道婆“作法”的全部成本除了她嘴上的“功夫”之外，只是几张铰成“人模鬼样”的小纸片儿，而且还随身携带着......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要是这些会巫术的人长期在暗处窥视，闹得贾府整日人心惶惶，贾府离落魄也就不远了。另外贾府是名门望族，非常好面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对贾府的名声非常不好，即便是有可能损害整个贾府的利益，谁也不会继续追究的。《红楼梦》里把民间的怪力乱神写得活灵活现，很有生活气息。

读者看得正紧张之时，曹公却又松弛下来。写黛玉饭后来到了怡红院。正巧，李纨、凤姐、宝钗也都在。凤姐就提起前几天送给他们的茶叶，问尝了怎么样？别人都不觉得怎么好，却只有黛玉说“吃着好”。凤姐对黛玉打趣说:“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为什么不给我们家当媳妇？”——因为南方有以茶为聘礼的习俗。也透露出当时贾府上下似乎已经人人心照不宣，加上凤姐又指着宝玉，进一步坐实了宝黛爱情。

说话间人们相继告辞，宝玉叫住黛玉，要有话说......忽然大叫一声，发起疯来，随后拿刀弄杖，寻死觅活。不一会儿，只见凤姐也手持一把钢刀砍进园来。马、赵二人暗中密谋的计划见到效果了。真是一张一弛。

说起来，这“魔法”的效力也真够大，直闹得天翻地覆，折腾的上上下下手忙脚乱，哭天抢地。无论问卜求神，全都无效，几天下来一直把这姊弟二人折腾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以至有人提议准备后事了......凤姐一直认为自己能干，恐怕从没意识到早已有这么多人对她心怀仇恨呢！

正在山穷水尽束手无策的绝望时候，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声称可以救人。这二位救人的诀窍原来是那个“通灵宝玉”。那通灵宝玉原本具有能“除邪祟”的“神功”的，因被声色货利所迷，这“灵石”被玷污才不灵验了。经过这二位“士”“仙”的一番持颂，姊弟二人才渐渐露出起死回生的“生命体征”...

这段文字是文学艺术的一种夸张效果。

这一回通过描写卑劣的害人之举，对“恶人”的人性的揭示可谓入木三分。赵姨娘的阴险狠毒和卑鄙龌龊，马道婆毫无底线的见利忘义，以及小小年纪的贾环其令人难以想象的心黑手辣...

《红楼梦》中，“一僧一道”的形象时常出现。在贾府上下近乎绝望的时候，这僧道前来救驾。更有深意的是，对比眼下的马道婆，以及之前现身的“馒头庵”的静虚老尼，书中出现的几个现实生活中僧道人物，多是“六根不净”，或者干脆就是披着宗教外衣的江湖骗子。而真有能力的“大仙”、“高士”，乃是游离于现实生活之外的，来无影去无踪的“超人”。这或许可以说，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下，即使是选择出家，也未必能获得真正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