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点了，该出工干活了。”大家自己吆喝着自己，默默地走出了寝室，虽然打不起精神，连句话都不想说，还是一个跟着一个，向建筑工地走去。这懒洋洋的模样，可不是不想干活，而是事出有因。能为母校发展贡献力量，再苦再累也不算啥，这个觉悟，大家还是有的，更何况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曾经是战天斗地的劳动者。

平时午休一个半小时，去掉排队打饭吃饭，总还能剩点时间。只要寝室里的几位，步调一致，总能眯上一觉，动作快的同学，睡上半个小时也不成问题。就是能睡个十分八分的，也很管事，可以弥补早起的睡眠不足，缓解一上午干活的疲劳。

可今天中午不行，有午睡习惯的人，大多数都没能如愿。好容易爬上床，闭上眼睛，刚刚进入预备睡觉状态，“砰！砰！砰！”几声炮响，顿时把睡意给震跑了一大半。这声音和后面采石场炮声相比，虽然是小巫见大巫，可怎么也比过年时的鞭炮要响得多，而且这炮声离得太近，好像就在窗外放“二踢脚”一个样。

“工地炸石头了！”响声还没完呢，住下铺的，已经站在窗前，观敌料阵，报告消息了。有经验的同学权威发布了，“这是在放小炮吧？不嘣这一下子，那些大块石头，用铁镐是死活刨不动了。”有怨气的，开始发牢骚了，“管你大炮小炮呢，放什么炮，也不能选这个时候啊？这扯不扯呢，把所有人的午觉，都给毁了，存心不让休息吗？”“这你可不懂了，就应该现在放炮，工地没人，啥也不耽误。”这位不知道是装明白，还是无意间火上浇油，在这样的寝室里，剩下的那点睡意，也被讨论没了。即使不如此这般，这午觉也是没个睡了，假睡一个中午，结果是越躺越难受，最后，像得了幻睡症，迷迷糊糊地上工地了。

早到的勤快同学，现在变成了知情人，三组长透露说，“那几块大石头，都被炸裂了，上面嘣出不少裂缝，我用镐试了试，还是纹丝不动，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用撬棍将这石头撬起来，再一点点移动走。”这条实况转播，让大伙都听明白了，中午这一炮放的，别管声音大小，但挺管用，也因此，带来了一系列的变化。

一般情况下，下午的劳动，到了工地上，直接开干就是了，活是上午的活，人也是上午的人，顶多是根据进度，来个局部微调，不用重新分工，费那个二遍事。可现在，贾班长也改变了习惯，打破各小组界线，在全班范围内，开始调兵遣将，重新派活了。因为，被冷落了一上午的撬棍，要派上用场了。

工地上的劳动，难度不大，主要是力气活，可光用蛮力也不行，还得会用巧劲，也就是劳动技巧。几天的活干下来，凭贾班长洞察一切的能力，对班级同学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一步，尤其是每个人的劳动技能，基本上是了如指掌。就说这铁锹的使用吧，这是最常见的工具了，可真要用的得心应手，也是有技巧的，这就是要讲究个“左右撇”，干活不对撇，你再有劲也用不上，自己别扭，别人看着也不顺眼。用长把铁锹甩土时，常用的右手在后用力，左手在前辅助，会干活的同学，都懂此道。高飞燕被人称赞，也和这个有关，否则她再不怕苦不怕累，也不能独挡一面。那个自卖自夸的吴乐熊，在深沟里向上甩土，而且弹无虚发，锹锹到位，口口声声自己干活“有范”，也就是首先要“顺撇”，然后才是会用劲，顺势为之而已。

   而柳莲子则是个左撇子，头一次挥锹上阵，就表现出与众不同。不是说她不吝啬力气，干活大刀阔斧，虎虎有生气，而是她拿铁锹的架势，和别人正好相反。她是左手在后，右手在前，在一群右手选手中间，自然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铁锹碰铁锹，相互干扰之嫌。小组长眼拙，以为莲子不懂“顺撇”之说，便亲自上前指导，“柳莲子同学，力臂你不懂吗？发力的右手，应该放在后边才行。”莲子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说“少见多怪，这就是左撇子握铁锹的标准姿势，本人拿锹拿镐，拿锄头，都是这个拿法，干了四年农活，除了扛麻袋，不敢跟男劳力比，其它的活，还真不在话下。” 想想小组长也是一片好心，况且也得支持人家工作，她没有瞪眼睛，只是淡定地说，“我是左手发力，和你不一样。”从小到大，因为是左撇子，家里外头都被人纠正，可就是改不过来，现在也不想改了。在小组长不解的目光中，莲子还是拎着铁锹，靠边找了个位置，扬锹干活不是一个方向，还真得注意安全。虽然有左右手之分，不论你习惯用哪只手，会干活的人，都有个具备劳动技巧的问题。

   班长老贾火眼金睛，在选拔劳动能人的时刻，又发挥了作用。凡是入选“撬棍帮”的同学，首要条件是会干活，就像国字脸同学说的，“这用撬棍抠石头，也不是谁都会干的。”言外之意，就是男生，也未必个个都会干，换句话说，只要具有劳动技能，就是以前没用过这撬棍，也能很快就上手。另一个条件就是体能，搬运石头不是闹着玩的，就像拔河一样，关键时刻，还是身体素质起作用，只有态度和技巧还不行，吴乐熊就是这样被无情淘汰的。

被落选的几位男生，被派去加强一组的力量。一组上午就在装车，可干了一上午，也没完成任务，和挖土运土相比，他们这活，更是听起来容易，干起来难，就是把碎石子，装进旁边的拖斗车里。小组长也是知青出身，但是个女同学，虽然熟悉干活之道，对于装满大卡车来说，身高和力气，还是影响了她的发挥。灰色的小石子，又散又滑，一锹下去，使个大劲，也撮不上来多少，但也只能一锹一锹往车上扬。石头的比重在那呢，谁扬一会，胳膊都酸。也是事有凑巧，他们组的男生，好几位五官长得都挺精致，就是又弱又瘦，像个豆芽菜，看上去，还没有女同学结实呢。不用说，要么劳动技巧欠佳，要么耐力不够，费了好大的劲，累了够呛，还有一堆碎石子，在地上躺着呢。

   和这些文弱书生相比，女同学还不如他们呢，在贾班长那里，根本就未加考虑，体格再好，再能干也不行。说是男女各顶半边天，到了出大力的时候，还是男同学顶起一片天，再喊时代不同了也没用，得让事实说话。对于这些同学来说，参加建校劳动，形式上的意义，比实际作用更大，心有余力不足，你不服气行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