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校劳动还没有开始，早饭过后，同学们陆续都来到了教室，人数多于平时，时间也早于昨天，黑板上的那个会议通知，成了集结号。

米兰心中的几个问号，现在被自动拉直了，军功章应该属于三个小组长，还有班级的其它班干部。他们看到通知中的漏洞，主动出手，早已把“即日”翻译成了“今天”，并告知了身边的同学，同寝赖床的各位，也被他们顺手拽起，这些优秀的团队成员，真是帮了老贾不少的忙。

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是没人直接去合班教室，还是习惯先到教室打卡。参会之前的等待，让大家的情绪略显躁动，自律的同学，又拿起了书本，能背两个英语单词也好啊，积少成多嘛。更多的是在聊天，议论与会议相关的话题，有同桌小声交流的，也有前后桌一起侃的。

一只胖手捋着黑亮的头发，看着前面的黑板，慢悠悠地说道，“你说这全系大会是什么意思？”胖手的同桌说，“就是全系各班一起开会呗。”“这个谁不知道？我是说开会的内容。”“估计是建校劳动，战前动员呗。”“大会小会都开过了，学校的、班级的，就差这中等的会议了，全系大会结束之后，就该开始干活喽。”“你有劳动服吗？就你这鞋，能干活吗？”

这两位一唱一和，不紧不慢地聊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莲子听了，心中一喜，看来真要开始劳动了，那体检和复试的事情呢？起码可以拖后几天，自己的想法就有希望了，由此可躲过了一劫？有闲心了，那双铮亮的皮鞋，她也斜看了一眼，“穿成那样，肯定不能干活啊？”自己身上这套行头，从头到脚加一起，说不定还没这双大皮鞋贵呢，那也是最好的衣服了。“中午回去，得翻出那套破衣服。”莲子心里算计着，既然不考试了，复习的事情，可以往后放放。

   教室的后面，也在讨论，七嘴八舌的声音，毫不费力地传了过来，“眉清目秀”不耐烦地说，“干点活，这么费劲，磨叽多长时间了，拉出去就干呗！”国字脸同学来劲了，“那可不行，咱们这建校劳动，独一无二，肯定是要记入里程碑的，这建校劳动的意义,你都懂了吗？所以，就必须得开会。”三个圈眼镜说，“我哥他们学校更惨，报到后，到校办农场劳动十天，春耕备耕，准备种地，和他在知青点差不多。”

米兰闻听，看了一眼高飞燕，“咱们学校是不也有农场啊？你听说过吗？”还没等女班长说话，莲子赶紧凑了过来，“那咱们建校劳动结束，是不也得去农场干活啊？”程飞歌不愿意了，“那咱们不上课了？”莲子和米兰对视一眼，看了一眼教室的门，一起闭上了嘴。

“到点了，赶紧上楼吧！”贾班长的声音飘了进来，人直接上楼了。有人喊“哇，八点了！”不知道是老贾有威严，还是时间说了算，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就像运动员入场式一样，米兰全班，整体移动至二楼阶梯教室。

集体来晚了，没时间东瞅西望，一个跟着一个，在指定的位置，也就是紧挨着隔壁班级，坐了下来。连落座的顺序，都和在教室里一样，“引导员”老贾坐在了最前面，男生女生依旧分坐，由上到下，错落有致，看上去还真有点方队的意思。贾班长回头瞭望一眼，对自己带的队伍，还是十分满意的，他很想给系领导，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一阵飞机的轰鸣过后，韩书记一个人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径直走上了讲台，教室里马上安静了。“这全系大会，怎么就来了一位领导？”有经验的主，在心里嘀咕，这么多年了，大会小会可没少开，印象中的大会，可不是这样的。台下这么多听众，主席台上，怎么也得三五个人吧？有会议主持，有主讲、有陪同。而且，连个会标都没有，就是不挂大红条幅，也得在黑板上，写上一行大字，“建校劳动誓师大会”，怎么也得像个开大会的样子吧？

不愿开会的同学，自然高兴了。看来这校园简简单单，开会程序也不复杂，想想也是好事，起码能省下几根粉笔，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少坐一会冷板凳，可是大家共同的期盼。韩书记的独自亮相，真让人耳目一新，无意之中，还获得了赞成票。韩书记可没管这些，一向和蔼的他，不知怎地，今天变得严厉起来。

一直挂在眼角，充满笑意的鱼尾纹，都一齐离开了他的脸。书记表情严肃，两眼圆睁，两手拄在讲台上，上身微倾，环视一圈之后，亮开了嗓子。高亢的声音，立刻在大教室内开始回荡，大家这才发现，书记原来底气很足，讲话声音十分洪亮，没有任何扩音设备，前前后后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今天要谈五个问题，希望引起同学们的高度重视，“我要讲的第一件事，就是助学金问题。”坐在前排的贾班长，眉头微微一动，“难道那件事情不讲了？助学金应该是小事情，也没必要放在第一位啊？”老贾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打开了笔记本，拔下钢笔帽，做出记录状。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发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会场的气氛有些紧张，感觉像又要搞运动。韩书记大概不忍心，让全体同学惶恐，话锋一转，“当然了，带工资的，没有助学金的同学除外。”顿时，少部分同学释然，事不关己，松了口气，一只胖手，伸到空中，捋了捋发亮的头发，昂起头做出骄傲的姿态。

书记的口气又严厉起来，甚至是愤怒，“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撒谎，家庭有困难，可以找各级党组织去解决，绝不要用卑劣的手段，去骗取人民助学金。”

从韩书记的嘴里，大家听明白了，有同学弄虚作假，一家五口，父母都是高薪工作，家庭人均收入，远远大于30元，还申报享受助学金。“啊，这么有钱还要助学金？顿时会场哗然，没有助学金的同学，也不干了，一个女同学气愤了，不顾飞机的声响，喊出了一段话，“人均30元，我也是勉勉强强够，爷爷奶奶常年住我家，但没户口，如果算上他们，我肯定就能拿助学金了。”

韩书记大手一挥，“请各位班干部，负起责任来，会后抓紧调查核实本班情况，尽快上报。”在飞机起落的间隙中，韩书记一二三四的讲着，助学金、体检复试，政治学习，出早操、在校大学生，能否谈恋爱？直到最后一个问题结束，建校劳动的问题，也是一个字没提，紧接着就大声宣布，“散会！”书记这回到是干净利落，雷厉风行，颇有点军人作风。大家如同听到了特赦令一般，立马起身，鱼贯而出。

还真就有人忍不住了，“难道是有了反对意见，劳动这事就取消了？”讲台下面传来喊声，“韩书记，建校劳动不干了？”韩书记想都没想，看也没看，在迈下讲台的同时，回了三个字“听通知！”

得知真要体检复试，莲子大概又溜号了，或者书记的“听通知！”根本就没听清，她嘀咕着，自己问自己，“什么时候劳动？”前面一位外班男同学，热心地回头告之，“叮咚鸡。”

莲子一脸的茫然，“你说什么？”“听通知！”另一位同学帮忙翻译。“用戴口罩吗？”莲子思维跳跃，想起了奶奶给的大口罩，和奶奶的话，“你的气管不好，风大灰大时，戴上口罩。”那位同学很负责，回头又来一句，“系叮咚鸡，不系大狗叫。”莲子闻听目瞪口呆，忙回头问程飞歌，“什么？他说的是什么？”（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