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学校的途中，米兰几个人有些倦怠了，不知道是看累了，还是走累了，渐渐放慢了脚步。对于原本想家的她们来说，新校区的艰苦，简直是雪上加霜。

米兰默默地走着，周围的一切也让她提不起兴致。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今年的春天又来得晚些，春风还没有催生出野草野菜，星星点点的绿意，还遮盖不住枯草的黄。

特意去了趟百货商店，想通过购物改变自己的心情，补偿吃住条件所带来的失落。可凭票供应限制了她们的购货欲望，获得快乐的最后一点努力也失败了，并带来了新的惆怅。

尽管莲子豪爽的宣布，没有肥皂不要紧，洗衣服的事情不必担心，奶奶给她带了一大包“碱沫”，足够姐妹们用一阵子了。米兰相信她的诚意，也相信嫂子如果知道，定能设法相帮，但不是那么回事，都不是长久之计，只能解决燃眉之急。

女生有空就爱洗洗涮涮，莲子带多少能够大家伙一起消费的，还是得寄希望于学校，等全体新生有了集体户口，相信这些问题一定会得到妥善解决。

如果二选一的话，不要副食票，也得争取肥皂票，宁可不过嘴瘾，把那些饼干之类的奢饰品，全从记忆中删除，也得换洗衣服，清爽干净是做人的基本底线了，尤其是作为一个女生。

米兰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是三月九日，阴历二月初一，也是个报到的日子，早知道如此这般，还不如晚走一天，今天到呢，还能多吃一天家里的饭。明天就是二月二了，老妈肯定会张罗点好菜，让老爸喝上二两老白干。

当然，主菜一定和猪头猪脚猪尾有关，猪尾巴是何滋味，至今也不知道。从小被警告吃了猪尾会“怕后”，不敢走夜路，不过如果现在有猪尾吃，也一定不会拒绝，不是胆子大了，而是馋肉了。

你们家里都怎么过二月二啊？莲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胡思乱想的米兰忍不住笑了，怎么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看来想家想肉吃，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这过节的话题，让她们又打起了精神。

程飞歌先说话了，二月二龙抬头，肯定是快乐的一天，这天首先得理发啊，不是说正月里剃头发死舅舅吗。莲子抢白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女孩子梳辫子，不用凑那个热闹。

飞歌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从小就是超短头发，都以为我是小帅哥呢，扎小辫吗？大人没时间管，我也不愿意梳，上学后有人不让我进女厕所了，这才不得不把头发留起来。

一阵笑声过后，米兰说话了。以前家中的二月二，肯定会有猪头啊，不过第一件事情是燎猪毛，烙铁炉钩一起上，最好的火候是猪毛消失猪皮略焦，水泡刀刮，清理干净了，才开始烀猪头。而米兰的任务也就是拉风匣烧火了，当然不仅仅是闻肉香，近水楼台先得月，总能偏得几口。

最好吃的还是过年时的杀猪菜，莲子这一句话，让几个人画饼充饥，颇有同感，不约而同地直咽口水。大锅烀肉，炖酸菜、灌血肠，蘸点蒜泥甭提多好吃了，当然还少不了熘肝尖、熘肥肠、炒苦肠等等，更要请客上门，挨家送杀猪菜，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共享吃肉之欢。

米兰说，她家养的猪并不大，也就150斤左右，也就能出六成肉，大约90斤。一般会卖掉半个猪，一块钱一斤，能卖四五十元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商店里的肉，八毛到九毛按等级定价，但必须凭票购买，所以杀猪的肉不愁卖。可养猪杀猪，是一年的盼头，所以，剩下的半个猪。一半留着过年，一半则必须用于请客。

按米兰母亲的说法，她老爸是太实在了，没他那么干的。别人家请客十几斤肉就够了，她家杀猪请客可到好，回回得吃掉一角肉。

就是这样，家人也吃不到多少，因为请客时，女人和孩子不能上桌。米兰五岁那年，本家的一位叔叔看不过去了，自作主张把她抱上桌，说瘦肉塞牙，特意弄了一小碗肥肉，摆到她的面前。可算吃到肉了，吃的那个香啊，一口气吃了个精光。但是吃顶住了，就是由于这一顿饭，米兰之后很多年都不吃肥肉。

飞歌笑问，那你现在还想吃肉吗？米兰皱眉笑答，你快别提这个茬了。由此看来，这精神会餐还真起作用了，由馋肉想吃肉，变成了一提肉都烦。

几个人开怀大笑，仔细想想，明天不仅是二月二，也是三月十日，正式开学的日子。比起开学仪式，没有猪头肉可吃，也算不了什么。时至今日，肚子里没装过多少肉，不也长到了二十多岁？（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