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剧本《赶坡前半场》
(2019-03-14 11:18:43)薛平贵:(唱欢音垫板)西凉国辞别了女玳瓒,勒动了马头回首观。
薛平贵:[白]大嫂们请来见礼了!
[内声“军爷施礼为何?”
薛平贵: 找人者问讯。
薛平贵: 提起此人大大的有名。
[内声“ 但不知是哪家哪户?”
薛平贵:不是别的,就是宝藏府王丞相之女,名曰王氏宝钏,平贵的一房寒妻,大嫂你可知
否?
[内声“你说此话的意儿呢?”
薛平贵:是要大嫂与我传信。
薛平贵:要钱何用?
薛平贵:哎呀咖咖!只要大嫂与我传信,慢说是三十六文,即就是百文又有何妨?
薛平贵:原是站在这里。
王宝钏:(手提菜篮上场,唱苦音慢板)
实才间大嫂对我言,五典坡来了一位长官。
薛平贵
唱:贤大嫂传讯好迟慢,五典坡站的王两腿酸。
王宝钏:慢着,非亲非故,不便于还礼,军爷莫怪。 >>
薛平贵:好说!好说!
王宝钏:军爷莫非错行路径?
薛平贵:非也。
王宝钏:打草打料?
薛平贵:一不打草,二不打料。
王宝钏:到此为何?
薛平贵:找人问信。
王宝钏:有名的皆知,无名的我便不晓。
薛平贵:不是别的,就是宝藏府王丞相之女,名曰王氏宝钏,平贵的一房寒妻。大嫂你可知
王宝钏:你问她,和她有亲?
薛平贵:无亲。
王宝钏:有故?
薛平贵:着、着、着, 因故而来。
王宝钏:这就不像了!
薛平贵:怎么不像了?
王宝钏:你往这尘世上看,只有你们男子找男子,才称得起个宾朋故友。我们妇人找妇人,
军爷,你也太得差礼!
薛平贵:哈哈哈,大嫂是你不知,我和我那薛大哥一个营下吃粮,一杆旗下当军,鄙军这个
王宝钏:怎么说有书?
薛平贵:有书。
王宝钏:你且莫忙。哎呀,宝钏听言,我先谢天谢地。我平郎一十八载无有书信还家,
薛平贵:慢!鄙军捎书和别人大不相同。
王宝钏:怎么个不相同?
薛平贵:书信要见本人。
王宝钏:若不见本人呢?
薛平贵:我原书带回西凉夏国去了。
王宝钏:你且莫忙!哎呀,好一强盗,一十八载无有书信与我,今日有得书信,书信还要见
军爷,你见了那王氏宝钏可曾认得?
薛平贵:鄙军我认她不得。
王宝钏:那么说你且远看……
薛平贵:什么远看—一无人哪。
王宝钏:莫了你可近取。
薛平贵:什么近取?观见此间无人,莫非你就是薛大嫂?
王宝钏:不才,我乃是王丞相之女,名曰王氏宝钏,平贵的一房寒妻,反惹军爷一场罕笑。
薛平贵:哎呀咖咖!你看鄙军有眼无珠,有珠却也无水,认不得薛大嫂。来来来,你我再见
上一礼。
王宝钏:慢着。方才见过礼了。
薛平贵:岂不知这礼多人不怪。
王宝钏:好一个礼多人不怪。军爷,你且呈来。
薛平贵:呈什么?
王宝钏:呈我家书信来呀。
薛平贵:你莫忙。
王宝钏:你且呈来。
薛平贵:你莫要忙啊!
(白)大嫂,不好了!
王宝钏:怎么样了?
薛平贵:鄙军将你家书信遗失了。
王宝钏:书信在哪里所放?
薛平贵:弓插袋内所放。
王宝钏:可是个紧要之地?
薛平贵:倒是个紧要之地,只是一路上我要取弓。
王宝钏:取弓何用?
薛平贵:打雁。
王宝钏:打雁作甚?
薛平贵:夜宿招商旅店,干烂爆炒,鄙军我要下酒吃。
王宝钏:军爷你莫要吃雁!
薛平贵:怎么我不要吃雁呢?
王宝钏:诚恐雁吃了你的心!
薛平贵:怎样雁吃了我的心呢?
王宝钏:像你这样人,有肠子却无心。吃的什么粮,当的什么军?中途路上失掉我家书信,
薛平贵:哎呀是啊!想我失掉旁人书信,还不拉马走去,站在这五典坡前,难道要惹得人家
王宝钏:慢着!你还不得走。
薛平贵:哎呀!今天此事是包谷面的窝窝,还有些粘牙,呔!你不叫鄙军走,莫非打教鄙军?
王宝钏:无有打人之手。
薛平贵:莫非骂教鄙军?
王宝钏:无有骂军之口。
薛平贵:不打不骂,你便怎么样?
王宝钏:军爷!我夫妻分别一十八载,无有书信还家,今日有得书信还家,被军爷中途路上
薛平贵 (白):大嫂不必啼哭!鄙军我虽然失掉你家书信,可书内的情由吗我可知晓了大半!
王宝钏 (白):住了吧!你才不是个学好的!
薛平贵 (白):哎!怎见得我不是个学好的 ?
王宝钏 (白):既是个学好的,不该中途路上“偷”….
薛平贵
(白):哎!你这个大嫂!还没到校场就开弓放箭。幸喜这五典坡前四下无人,倘若有人,听说鄙军我
中途路上偷看人家书信,论王法律条,先来个剁手剜眼之罪呀!
王宝钏 (白):你既不曾拆看,书内的情由你如何知晓?
薛平贵
(白):大嫂是你不知!是我临行之时,我那薛大哥在一旁修书,我在一旁打点我那包裹行囊,是我带
看不带看,带听不带听,这信中的情由吗,略略入耳了大半!
王宝钏 (白):照这样说起你还是个有心之人?
薛平贵 (白):无心的!
王宝钏 (白):无心能记它得下!
薛平贵 (白):有心焉能失掉你家书信哪!
王宝钏 (白):唉!有心也罢,无心也罢,你且往下的讲来!
薛平贵 (白):你听!
王宝钏 (白):你讲!
薛平贵 (白):你听!
王宝钏 (白):不详了,不详了!
薛平贵 (白):怎么个不详了?
王宝钏 (白):难道你营下连个灯亮都无有!让我那平郎丈夫以在月下与我修书。
薛平贵 (白):大嫂!你夫妻离别日久,他无有什么做题,不过指月做题么!
王宝钏 (白):好一个指月做题,你且往下的讲来?
薛平贵 (白):你听!
王宝钏 (白):你讲!
薛平贵 (白):你听啊!(唱)修书信拜上了王氏夫人!
王宝钏 唱:我先问平郎好不好?再问他安宁却安宁?
薛平贵 唱:你问他好来真道好,你问他安宁却安宁!
王宝钏 唱:吃用的茶膳何人造?他衣衫烂了何人缭?
薛平贵 唱:吃用的茶膳官厨造,他衣衫烂了针工缭。
王宝钏 唱:好一个又吃又喝有穿有戴的男儿汉,寒窑里饿煞王宝钏!
薛平贵 唱:西凉国鞑子反,我弟兄跨马到阵前。
王宝钏 唱:你弟兄跨马征鞑子,中途路得来几件功?
薛平贵 唱:薛大哥流年八字他运不通。
王宝钏 白:哎吆!运不通可遇到什么事来?
薛平贵 白:你听!
王宝钏 白:你讲!
薛平贵 唱:你听啊~~~!在中途路上受了酷刑!
王宝钏 白:听你之言,我平郎丈夫还挨了打了!
薛平贵 白:犯了我总爷的军法,轻轻挨了四十个杠杠!
王宝钏 白:唉!受苦的夫~~~!
薛平贵 白:唉!你怎么叫起苦来了?
王宝钏 白:一个人挨了打了,不为苦何为苦?
薛平贵 白:老鼠拉瓜把,苦的还在后头呢!
王宝钏 白:你讲!
薛平贵 道白:你听!
王宝钏 白:你讲!
薛平贵 唱:你听啊!~~~临阵失却胯下马!
王宝钏 白:听你之言!我平郎丈夫将战马也折了?
薛平贵 白:正是啊!
王宝钏 白:他乘得是官马还是私马?
薛平贵 白:我们都乘的是官马,就他乘的是私马!
王宝钏 白:哎!~~~你们都乘的是官马,他为何一人乘的私马呢?
薛平贵 白:他降得红鬃烈马岂不是个私马呀?
王宝钏 白:噢!那他把战马折了,难道步战鞑子不行吗?
薛平贵 白:哪有步战鞑子之理,少不了与人家买马添槽!
王宝钏 白:买马添槽他可有银子?
薛平贵 白:提起银子,这里可有一卷卷棉布!
王宝钏 白:唉!那是缘故!
薛平贵 白:着着着! 唱:缘故啊~~~!
王宝钏:我且问你,营中几粮几晌?
薛平贵:双粮双晌。
王宝钏:我那平郎丈夫呢?
薛平贵:俱都一样。
王宝钏:好说好道!难道你有银子,他就无有银子,还跟你借银子呢!
薛平贵:大嫂,你夫妻结发日久,你还不晓得他是什么出身?
王宝钏:他乃游花浪子出身。
薛平贵:着,着,着!他乃游花浪子出身,东来也是朋友,西去也是故友,酒馆进,茶馆出,
王宝钏:借你银子可有利息?
薛平贵:银子无有利息,谁肯迟睡早起呀。
王宝钏:本利清算多少?
薛平贵:你听啊!
王宝钏:还你来无有?
薛平贵:哎哟哟,一点点也没有还哟。
王宝钏:你问他要嘛。
薛平贵:人家不给。
王宝钏:好要。
薛平贵:不给。
王宝钏:歹要。
薛平贵:好要都不给,歹要还给不成。
王宝钏:军爷腰挂的何物?
薛平贵:防身利剑。
王宝钏:你不会杀着杀着问他个强盗要。
薛平贵:哎,我为这件琐碎小事,将我那薛大哥一剑斩坏,回上代国长安,和大嫂你还打官
王宝钏:你既怕打官司,就该把这银子……
薛平贵:怎么样?
王宝钏:舍了!
薛平贵:两军阵前,用性命换来的银子,你怎能叫我舍了?
王宝钏:舍了好。
薛平贵:舍不了呀!
王宝钏:住了吧!你开口一个王夫人,闭口一个王夫人,就说王夫人我到西凉夏国借你的银
薛平贵:这倒无有。
王宝钏:既无有,你开口一个王夫人,闭口一个王夫人是怎的?
薛平贵:呔!我且问你,这父债?
王宝钏:子还。
薛平贵:夫借?
王宝钏:妻,妻我便不管。
薛平贵:哎哎哎,自古常言,父债子还。夫债妻填,你怎么讲起不管二字?
王宝钏:我管也管不了许多。
薛平贵:大嫂!你今天说的好了,鄙军我当让的就让你几两,说的不好,我一点都不让。
王宝钏:军爷,你今天说的好了,我当还的还上你几两,说的不好,我一两都无有。
薛平贵:我是一分一文一厘一毫都是要的啊!
王宝钏:听你之言,我那平郎丈夫将我卖与你了?
薛平贵:卖给我了。
王宝钏:这空口无凭。
薛平贵:我有薛大哥写的婚约文书。
王宝钏:拿来我看,拿来我看。
薛平贵:慢慢慢着!我想你乃是气大之人,我将婚约文契递在你手,你两把三把将它损坏,
薛平贵:(拴马)呔!你骂谁呢?
王宝钏:我骂我那平郎丈夫呢。
薛平贵:你平郎丈夫是个做什么的?
王宝钏:是个吃粮的。
薛平贵:鄙军我呢?
王宝钏:嗳哟哟,是个当军的。
薛平贵:好说好道,一个吃粮的,一个当军的,上下皆是一色。大嫂!你背地里再不要骂人。
王宝钏:骂了人呢?
薛平贵:天低了,现报呢!乎雷爷要抓你娃的鼻疙瘩呢!
王宝钏:天大大,我骂也不敢骂了!
前一篇:秦腔剧本《河湾洗衣》折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