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国风》中的爱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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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下篇:約會
《子衿.鄭風》:不知何歲月,得與爾同歸?
《子衿》原文:
青青子衿(jin),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si)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tao)兮達(ta)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衛武走後,莊薑並不瞭解父母與衛武間交涉的進展,父母沒有明確意見,衛武也沒有準確消息。只是感覺可能局面在向好,愛人即將到來,但卻始終得不到衛武的音信,情不自禁地天天到城門旁去等他。這首詩便描述了她初戀情切的情懷。男子的青衣和玉佩,牽動著她的心和悠悠的思念,埋怨愛人即使我不去你那,你就不能給我捎個音信,就不能來見我?!我站在這城門邊徘徊遙望啊,一天不見就像隔了三個月呢!輕輕的三句吟詠把個翹首期盼、幽怨自憐的少女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打敗了距離,更打敗了時間。
《毛詩序》:
《子衿》,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修焉。
孔穎達:
鄭國衰亂不修學校,學者分散,或去或留,故陳其留者恨責去者之辭,以刺學校之廢也。經三章皆陳留者責去者之辭也。
方玉潤《詩經原始》:
此蓋學校久廢不修,學者散處四方,或去或留,不能複聚如平日之盛,故其師傷之而作是詩。
明
賢者念朋會之從,使我心悠悠思之。縱我不往,子寧不繼聲以問我乎?以見亂之甚矣。
《子衿》出自《詩經·國風·鄭風》。本詩主題《毛詩序》認為諷刺學校荒廢。在西周時期,國家辦“公學”設“學校”,吸納年輕的O族子弟入學,以教化子民,培養君子棟樑。至春秋時期,王O衰微,各諸侯國的執政者,或忽視教化,或自命難保,無心於教育,公學就荒廢了。至孔子時期,一些有志之士便因此興辦私學。本詩形成應在春秋中期,也就是公學荒廢之後,私學興起之前的過渡期。當時鄭國內外交困,國家衰落,上層風聲鶴唳,朝不保夕,哪有心思興學重教。因此十五六歲的年輕O族子弟不入公學,無所事事,O靡之風盛行。本詩的作者有修政勸世之意,勸諫當政者尊師重教,要勸學督學,要修學校,不能讓O族子弟放任自流。方玉潤在《詩經原始》中贊同了這種說法,並按此理解對本詩做瞭解讀,認為本詩反映了師生之間的思念之情。但後人多不贊同這種觀點。姚際恒認為“刺學校無據,疑亦思友之詩”。朱熹《詩集傳》認為“此亦O奔之詩”。筆者仍從愛情角度解讀,認為這是一位熱戀中的少女表達對其戀人相思縈懷之情的詩。其大意如下:
青青的你的衣襟/悠悠的我的思念/縱然我不去會你/難道你就不能把音信傳?
青青的你的佩帶/悠悠的我的情懷/縱然我不去找你/難道你就不能主動來?
來來往往地張望啊/在這高高的城樓上/一天不見你的面啊/好像有三月那樣長!
宋輔廣《詩童子問》:
此O女望其所與私者,既無音問,又不見其來,而O其怨思之辭也。
傅斯年《詩經講義稿》:
子衿,愛而不晤,責其所愛則何以不來也。
這首詩鮮明地體現了女子獨立、自主、平等的思想觀念和奔放自由的精神。女主人公在詩中大膽表達自己對O人的思念,這在《詩經》後的歷代文學作品中是非常少見的。本詩前兩章以“我”的口氣自述懷人,以戀人的衣飾借代戀人,對方的衣飾都令人念念不忘,可想見其相思縈懷之深。如今望穿秋水不見戀人人影,濃濃的愛意不由轉化為惆悵與幽怨,但最後卻又自怨自艾,在城樓上因久候戀人不至而心煩意亂,來來OO地走個不停,覺得等待與O人見面的時間是那麼漫長。
清
“悠悠”二字,有無限屬望。
清
舊評:前二章回環入妙,纏綿婉曲。末章變調。
錢鍾書《管錐編》:
《子衿》雲:“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子寧不來?”薄責己而厚望於人也。已開後世小說言情心理描繪矣。
全詩三章,採用倒敘手法,以委婉熱烈的重章疊句,回環複遝,一唱三歎,清晰明快,琅琅上口,O富有音律美。
這首詩的另一個亮點在於心理描畫。全詩五十字不到,表現女子動作的僅用“挑”“達”二字,但卻把女子等待戀人時焦灼萬分的情狀描摹得入木三分,宛在眼前。之所以能達此效果,在於詩人在創作中運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寫。如對戀人既全無音信、又不見影兒的埋怨,如“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獨白。兩段埋怨之辭,以“縱我”與“子寧”對舉,急盼之情中不無矜持之態,令人生出無限想像,可謂意味深長。末尾的內心獨白,則通過誇張修辭技巧,造成主觀時間與客觀時空的反差,將其強烈的情緒形象地表現出來,可謂獨闢蹊徑。這種薄責己而厚望於人的心理白描手法,在後世文壇已發展得淋漓盡致,而上溯其源,此詩已開其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更成為流傳千古的思慕名句,曹O著名的《短歌行》就是它忠實的擁躉: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東門之楊.陳風》:即今河畔冰開日,正是長安花落時
《東門之楊》原文: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zang)。昏以為期,明星煌煌。
東門之楊,其葉肺肺(pei)。昏以為期,明星晢晢(zhe)。
這邊翹首以盼,那邊衛武也在傻傻地等。本來兩人相約黃昏後在東門見面,但由於通訊不暢,儘管都在東門,女孩子在城門邊,他卻在城外的楊樹林,心中未免淺唱低回:樹葉婆娑,涼風瑟瑟,兩人相約黃昏後,現在天上已經星光燦爛,她為什麼還不來呀?
《毛詩序》:
刺時也,昏姻失時,男女多違,親迎女猶有不至者。
朱熹《詩集傳》:
此亦男女期會而有負約不至者,故因其所見以起興也。
《東門之楊》出自《詩經·國風·陳風》。本詩主題《毛詩序》認為是諷刺當時世風日下,婚姻不遵守節令,男女多有悔婚之舉,往往有男子親迎而女方仍有不肯到的。春秋時期政府規定每年霜降以後至結冰以前是結婚的節令。本詩中楊葉濃密,正是暮春時節,所以說婚姻失時。而迎親以黃昏為期,現在啟明星都已經璀璨生輝了,而女方仍然沒到,豈是知禮之人。但後人多不贊同這種觀點。朱熹《詩集傳》認為屬於男女約會而負約不至的觀點,得到了廣泛的認同。但清人方玉潤則不以為然,其在《詩經原始》中認為本詩“詞義閃爍,似古迎神曲,非O詞,亦非婚姻詩也”。筆者傾向朱熹觀點,仍從愛情角度解讀,認為這是描寫一對O人相約黃昏後又爽約之情詩,表達了久待的焦灼、失望的懊惱之心情。其大意如下:
東城門外小白楊喲/她那濃密葉片輝映著金色夕陽/明明約好黃昏時相會喲/卻讓我苦等到明星閃亮/
東城門外白楊林喲/晚霞映紅了層層濃密葉片/明明約好黃昏見面喲/卻讓我苦等到繁星滿天/
王闿運
刺侈於昏禮者。
汪梧鳳
泛指無信爽約者,不必定指男女。
此詩描繪了一幅美麗的畫面,主人公佇足東門之外,一排排挺拔高聳的白楊樹林前,正當葉兒繁茂、清碧滿樹的的暮春時節。黃昏降臨、星月在天的夜晚,烏藍的天空撒下銀白的光霧,白楊樹下映漾出一片搖曳多姿的樹影。清風吹過,滿樹的葉兒便沙沙作響。這情景在等候O人的主人公眼中,起初一定是異常美妙的,那是一幅如夢如幻的畫境,再加上風吹樹聲,聽來簡直就是心兒的低回淺唱。成功地塑造了一個“人約黃昏後”的意境,對景物的描寫很好地映襯出人物的心情,使人讀後意猶未盡。
但當久待的O人遲遲不見的時候,詩情便出現了巨大的逆轉。“明星煌煌”“明星晢晢”,繁星滿天,字面的景象依然很美,高高升起於青碧如洗的夜空,靜謐的世界便全被這燦爛的星辰照耀到了。然而,那閃亮的卻是啟明星,約會的時間明明在黃昏,此時卻已是鬥轉星移的清寂淩晨,O人卻不知在哪兒。全詩含蓄內斂,通篇始終未見O人的字眼,前後未見一句怨言。但那久待的焦灼、失望的懊惱,分明已充溢於字裏行間,那美好的風吹葉子的沙沙聲分明化為一片噓唏和歎息。
中國古來非常講究婚姻的時令,鼓勵及時男婚女嫁,目前社會上存在大量的大齡男女、“O男”、“O女”,是與本文所述婚姻失時相關的。所謂“昏姻失時”,包含有三方面的意思:其一,婚嫁均不按其時。男至三十歲,依舊單身無婚配;女已過二十,未得歸宿尚延遲,此為錯過婚齡;其二,婚嫁之時宜,秋冬最能合禮義;秋月陰漸盛,迎女歸家完婚,冬季休歇日,此時婚嫁不誤農事。錯過節令不婚,此為錯過婚季;其三黃昏行婚禮,方合O陽交泰的涵義。此時不婚為錯過婚時。謂之失時者,年月日時皆不合。
我國傳統文化底蘊深厚,婚姻作為根本綱常,有著嚴格的禮儀規定,不容有違。而青年男女更應信守愛情的誓言和約定,不能重情不知禮,不用媒妁之言,不顧父母之命。當前很多年輕人總是錯誤理解婚姻自由的意義,把愛情的自由和婚姻的天作之合混為一談,隨心所欲,或因色生情,移情別戀,陷溺情中寧可死;或因欲私通,放棄禮義與廉恥。不遇我所愛,寧可終身不嫁娶。這儘管在自由戀愛衝破封建禮教枷鎖時有積O的一面,但與我國傳統的天作之合還是有差距的。婚姻既失時,癡男怨女必眾多。嫁娶既難成,貽誤子嗣不說,情O成風,社會禮義廉恥失衡,陰陽失調,人道必然有偏頗。
天作之合源於《詩經·大雅·大明》:“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所謂天作之合,是指婚姻既定,就應該把它當作月老栓好的紅線,對自己的配偶就當忠貞不渝,他人不可取代。“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女孩出嫁如歸家。何以謂之歸?婚姻天定,天作之合當如此。目前宣導婚姻自由,但婚姻自由在戀愛階段,其婚配仍應該遵循傳統禮儀,但現在的年輕男女往往自己做主,因而不信有天意;但求我幸福,求而不得則寧願忤逆。豈不知婚姻是家庭最基本的符號,如因此導致家庭失和,父子反目,則往往因情成婚配,難免因情而分離。知情不知禮,往往感情不得善終。
由此可見,男女婚配前應該充分瞭解對方,尊天道,衡陰陽,守禮儀,做好必要的溝通,以選定自己終身的“真命天女(子)”。現代通訊發達,戀人間應該不會發生詩中這種因為聯繫障礙所產生的焦慮和惆悵了,但這種基於愛情所產生的考驗卻是亙古不變的。等待是愛情的必修課,經不起考驗,經不起等待,沒有耐心的人,最後可能無法修得正果,收穫美滿的愛情。
清
“牂牂”字,寫楊葉有神。
全詩二章,每章四句,運用情景如畫的“賦”法描摹,借景烘托,無一句情語而懊惱哀傷之情自現,造成了似樂還哀的氛圍遞換。在終夜難耐的等待之中,借白楊樹聲和“煌煌”明星之景的點染,來烘托不見伊人的焦灼和惆悵,無一句情語,而懊惱、哀傷之情自現。這正是此詩情感抒寫上的妙處。由於開筆一無徵兆,直至結句方才暗示期會有失,更使詩中的景物描摹,帶有了伴隨情感逆轉而改觀的不同色彩,造成了似樂還哀的氛圍遞換效果,令人歎為觀止。
《靜女.邶風》:紅粉樓中應計日,燕支山下莫經年
《靜女》原文:
靜女其姝,俟(si)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chichu)。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yue)懌(yi)女(ru)美。
自牧歸荑(kui ti),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經過家丁的提醒,衛武終於發現錯誤理解了約會地點,於是匆忙趕到東門,這首便是他到達東門後所發生的旖旎情景。它用細膩的筆觸一方面寫出了“靜女”莊薑的嬌羞,另一方面也寫出了赴約男子的憨態,表現一種含蓄美。可愛的莊薑姑娘按照約定在城角樓等他,
《毛詩序》:
《靜女》,刺時也。衛君無道,夫人無德。
鄭箋:
以君及夫人無道德,故陳靜女遺我以彤管之法。德如是,可以易之,為人君之配。
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
此媵俟迎而嫡作詩也。
方玉潤《詩經原始》:
《靜女》,刺衛宣公納伋妻也。
《靜女》出自《詩經·國風·邶風》。本詩主題《毛詩序》認為是諷刺衛宣公與齊薑的醜聞,其故事在本詩的下一首《新臺》中有具體揭露,大意是衛宣公強娶兒媳齊薑的故事,故“衛君無道,夫人無德”。在此詩中首章以城隅比喻王城的四角,四角均建有敵臺,是城中最
嫺靜姑娘真可愛/等我城角樓上來/故意躲藏讓她找/急得抓耳又撓腮/
嫺靜姑娘真美麗/送我一枝彤管筆/彤管鮮豔有光彩/愛它絕色真無匹/
郊野采茅送給我/白茅美好又珍異/不是白茅長得美/只因美人贈與意/
《禮記·大學》: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
《孟子.離婁上》:
孟子曰:“規矩,方圓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 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詩雲‘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此之謂也。”
此詩寫青年男女約會的過程,表現了男子對戀人溫柔嫺靜的稱讚以及對她的深深情意,體現出純美愛情的美好。全詩構思靈巧,人物形象刻畫生動,充滿了幽默和快樂的情緒,對戀愛的心理描寫惟妙惟肖。通過全詩我們不僅會反思: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女孩都不是一個安靜的女子,為什麼稱其為靜女呢?這要從禮記的角度出發去理解,我國傳統對女
元
首言城隅,末言自牧,蓋不特俟於城隅,抑且相逐於野矣。
清
有寫形寫神之妙。
清
其傳神處,尤在‘搔首踟躕’四字耳。
本詩在文字上生動地體現了詩人的寫形寫神之妙:彤管比白茅要貴重,但男主人公對受贈的彤管只是說了句“彤管有煒”,欣賞的是它鮮豔的色澤,而對受贈的普通白茅卻由衷地大贊“洵美且異”,其區別在於白茅是美人跋涉郊野親手采來的,物微而意深,對她所傳送的深情超越了對外表的迷戀,說明兩個人的戀情已經由生理上的外貌欣賞進入了追求內心合諧的高層次境界。結尾“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兩句對戀人贈物的“愛屋及烏”式的反應,可視為一種內心獨白,與“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首尾呼應,別具真率純樸之美。
全詩以男子的口吻寫約會的樂趣,語言淺顯,形象生動,氣氛歡快,情
《草蟲.召南》: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
《草蟲》原文:
喓(yao)喓草蟲,趯趯(tì)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gòu)止,我心則降。
陟(zhì)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chuò)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yuè)。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經過千難萬苦,衛武和莊薑終於能夠受人祝福地公開約會,走進大眾的視野。他們攜手爬上春光明媚的南山,一起採摘蕨菜、采薇苗,捉蟈蟈、追螞蚱,彼此互述衷腸。以往的憂思和煩悶一掃而光,沉浸在情意綿綿的愛河裏,兩人都得到了平靜和喜悅。仿佛滿天烏雲一朝消散,前途一片燦爛。
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
朱熹《詩集傳》:
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如此。亦若《周南》之《卷耳》也。
《草蟲》出自《詩經·國風·召南》。本詩主題《毛詩序》認為是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而朱熹則認為本詩和《卷耳》一樣是大夫妻子在家獨居,思君子之詞。對此姚際恒認為“前輩說詩至此,真堪一唾”。清人方玉潤在《詩經原始》中則認為:“此蓋詩人托男女情以為君臣念耳。始因秋蟲以寄恨,繼曆春景而憂思。既未能見,則更設為既見情形以自O其幽思無已之心”,認為本詩的內容都是詩人憑空虛構的,並非真實場景。“夫君子思君,未可顯言,故每假思婦情以寓其忠君愛國意,使讀者自得其意於言外。則情以愈曲而愈深,詞以益隱而益顯,然後世之人從而歌詠之,亦不覺其忠君愛國之心油然而自生,乃所以為詩之至也。”後人對此詩觀點還有很多,對女主人公是已婚婦人還是未嫁少女也爭執不一,在此不一一列舉。筆者仍從愛情角度解讀,認為這是描寫熱戀中的男女約會時定情之情詩,描寫了從熱戀到結合的關鍵飛躍。其大意如下:
蟈蟈你不要喓喓叫喲/蚱蜢你別蹦蹦跳/見不到我心上人喲/憂思重重心煩惱/這回終於見到他/情意綿綿依偎呀/我心平穩愁全消/
登上那個南山喲/采那鮮嫩蕨菜葉/見不到我心上人喲/我心憂思真淒切/這回終於見到他/情意綿綿真和洽/我心喜悅情緒佳/
登上那個南山喲/采那鮮嫩薇菜苗/見不到我心上人喲/我心悲傷真煩惱/這回終於見到他/情意綿綿依偎呀/我心舒暢塊壘消/
《周易·系辭下》:
男女覯精,萬物化生。
《禮記·月令》:
仲春二月,令男女相會,奔者不禁。
多情女子熱戀著她的O人,未見時幾乎憂鬱成疾,相見時則滿心歡喜,愁悶全消。這本是酣暢的相會場景,但學者中也有人基於“亦既覯(gòu)止”,認定兩人相愛結合。本詩表現古時樸質、原始的風俗,唱出了愛情如火,唱出了思戀的苦痛,也唱出了如願以償後的甜蜜和歡愉。細緻入微,纏綿粗獷。
由“亦既覯(gòu)止”,如此粗獷無痕的O愛寫法,不由聯想到時下關於某淺淺的OO體,網路反應有點上綱上線,“骯髒的垃圾文字”“基本的文從字順都沒有達到”“變O、污穢、猥瑣平庸”已經開始發展到人身攻擊了,其實大可不必。她的詩,即使那根敏感的黃瓜,究其根本無非是坦蕩地表達了女性的情O,此前並不鮮見,其體裁也類似於十幾年前的“梨花體”,也稱不上語不驚人死不休。在此我不想涉及輿論如此洶洶的背景,但就文學來看,現代文學與古典文學來比缺了內斂和審美。不少現代詩人都會在詩中用“性”有關的意象去表達,但大多不會停留於淺表的生理感受,而會延展到其他更深、更廣的意蘊裏。比如海子在《生殖》:“血液的紅馬車象水/流過石榴和子O”;智利詩人聶魯達:“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情”;木心《我紛紛的情O》:“綴滿樹枝窗櫺/唇渦,胸埠,股壑/平原遠山,路和路/都覆蓋著我的情O”;餘秀華的成名作《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我是穿過O林彈雨去睡你,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等。從這些現代的詩歌我們可以看出跨過四季、越過萬水千山所要表達的東西,古人只以四個字便已經充分表達,可見中國傳統文化底蘊深厚,而詩經的語言藝術真的是深不可測。
牛運震《詩志》:
《小雅·出車》篇有此‘喓喓草蟲’六句,為室家念南仲行役意,亦合。三百篇中多有重辭,未知孰先孰後,不必執泥以求也。
方玉潤《詩經原始》:
“始因秋蟲以寄託,繼曆春景而憂思。既未能見,則更設為既見情形,以自O其幽思無已之心。此善言情作也。然皆虛想,非真實覯。”“本說‘未見’,卻想及既見情景,此透過一層法。”
本詩綜合採用了賦比興的手法。首章以鳴叫的草蟲求偶起興,比興男女相求,纏綿而又粗獷,原民族的味道很濃;二、三章則是賦的寫法。“憂心仲忡”“憂心惙惙”“我心傷悲”,寫出了深鬱的思戀;“亦既見止,亦既覯止”含有執拗、堅決之意,“我心則降”“我心則說”“我心則夷”則分別與前面思戀人之態成截然對比。
本詩也潛藏了季節的變換,首章將少女置於秋天的背景下,以草蟲鳴叫、阜螽相隨蹦跳起興,感受到秋風的涼意,本應見到衰敗的秋草,枯黃的樹葉,“悲哉秋之為氣也”。怎奈得還有那秋蟲和鳴相隨的撩撥,詩人埋在心底的相思之情一下子被觸動了,激起了心中無限的愁思:“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此詩構思的巧妙,就在於以下並沒有循著“憂心忡忡”寫去,而是打破了常規,完全撇開離情別緒,諸如自己孤處的淒涼、強烈的思念,竟不著一字,而卻改用擬想,假設愛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將會是如何的情景,季節一下子回到春季,想像與心愛的人一起采薇、采蕨,“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一切愁苦不安皆已消失。
古人質直,即使是女詩人也不作掩飾,以“既見”、“既覯”與“未見”相對照,情感變化鮮明,歡愉之情可掬,大膽率真,感人至深。這種運用以虛襯實的筆法,較之平鋪直敘,敘情更濃。這種虛實相襯法,被方玉潤稱為“透過一層法”。後期文學仿此筆法的很多,其中《古詩十九首》尤甚,其《行行重行行》就特別典型: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O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反。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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