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儿子 第一章:断断续续的记忆
老
村
千年古村景色秀
土肥水美城池边
竹林环绕百鸟翠
蔬菜之乡美名传
老村边沿的原始竹林。拍摄于2017年5月23日。
我出生的村子叫小涧北村,从前是平陆老县城城边村。村东边不远处是千年奔腾不息的滔滔黄河;村子周边竹林环绕,翠鸟声声,涧水清凌;村里庙宇林立,建筑精巧壮观;鸟瞰全村是景色秀美,人欢马叫,清气阵阵。1959年,我三岁的时候,全村为了支援三门峡水库的建设,全部移民到了一个叫羊洼的地方,就是现在的村子,从前的村子就一直被我们称为老村。
老村西北不远处有一个村子叫大涧北村,之所以有大、小涧北村名的叫法,是因为有一条哗哗流淌的涧河水从五龙庙沟出来,经过大涧北村南流入黄河,有一股支流从小涧北村南流入黄河;
由此,位于主涧河水之北的村子就叫大涧北村,位于涧河水支流之北的村子就叫小涧北村。这条支流是为浇灌小涧北村一带田地
和县城里用水而人为开引的。通向城里的水渠叫“官渠”,是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知县魏学征组织开修的,故也称“魏公渠”。距今四百多年。只是,在我幼年的时候,一直不知道这条水渠为何叫官渠,还以为官渠是总渠的意思。
因为有这一股流淌不息的涧河水和千年肥沃的土壤,才有了著名的涧北蔬菜基地。早年涧北蔬菜名气是很大的,据县志记载,所产芹菜因味美无丝曾为皇家贡品。
其实,关于涧北菜,无需查资料记载,因为我就很清楚:一、从名气上讲,当年在黄河两岸市场上,买菜人常常习惯问卖菜人卖的是哪里的菜,若回答是涧北菜,就买,或者问是不是涧北菜,回答是,就买。后来,不管是哪里卖菜的,往往都说他的菜是涧北的菜。这多年,我在县城街上买菜,菜主说,你咋对菜这么懂得?我问,你是哪里的菜,回答说,涧北的菜。我笑而无语。二、
从味道上讲,涧北土地上生产的每一种菜,其味道口感都是无与伦比的,再加上当地厨师的烹饪手艺,那就更不是一般般的好。
后来在外居住,市场上的菜鱼龙混杂,怎么都是难吃,但一回到涧北村里吃红白事摊,那原始的美味立马回到舌尖。
说起涧北菜,因为有大涧北村和小涧北村之分,当年我一直有个问号:涧北菜,涧北菜,究竟是那个涧北的菜?是大涧北?
还是小涧北?现在据我思考分析,古传名气大的涧北菜,就是小涧北村的菜!因为,就两个村的地理位置而言,当年的小涧北村基本上都是水浇地,水地是种好菜的先决条件;而大涧北村虽然也在涧水边,但耕地却基本上都在高处,是旱地,种菜是没希望的,更别说是有高品位的菜了。只是到了六十年代,几个村联合钻山洞,把五龙庙沟里的水从山洞引出来后,大涧北村的旱地才变成了水地。
另外,有人以为大、小涧北是一个村子,还以为是大涧北村人口多于小涧北村,才有了大、小涧北的叫法。这都是错误的。事实上,小涧北村的人口一直多于大涧北村。仙居于竹林边大涧北村的老人李纪典先生笑曰:两个村名不是以人口多少命名的,小涧北村的人口历来都是比大涧北人口多。
我对老村的记忆是从两岁多开始的,虽然是不到三岁前的记忆,却始终是历历在目,恍然如昨。有人认为我不到三岁前的记忆是听他人讲述给我的,这是绝对可笑和错误的,这只能说明持此看法的人自己没有那个年龄段的记忆。
那时我家住的是别人遗弃的院子,位于村子最西头,也就是村西的入口处。离院子西边50多米远的小坡段下是几百米宽的涧河摊。从五龙庙沟里流下来的涧水从这里经过注入黄河。每当下大雨,就会发山水。这个时候,平时温顺清澈的涧河水就成了波涛汹涌的滚滚激流,激流发出巨大的吼声势不可挡一直向黄河冲去。发山水结束后,几百米宽的涧滩就留下了上千颗被山水冲下来的大石头和滚圆的胶泥块以及许多水潭。我见过最大的石头和胶泥块直径在两米以上,由此可知这山水有多厉害。有孩子在山水过后留下的水潭里洗澡而被淹死。在我的记忆里,涧河道因山水巨流的冲击而多次改过道。每当山水下来,我就会和大家站在涧河边的崖上“检阅”凶猛而过的山水。这个记忆我太清楚了:小雨点下站立的人群,崖下浑浊滚滚激流的画面,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院子南面50米处是村子的东西主干道。主干道西头有个依靠人力或者是畜力作为动力的水车,是把涧河水车上来浇灌耕地的。紧挨水车西边沿是一条不太宽的南北路,是通向南边人家的路子。那里的地名叫下院,据说是我最早的居住地。那里有一口不太深的水井,井里的水不是一般的凉。夏日炎炎的时候,从井里吊上来的水喝着冰牙。迁移后,路西边的土堰下成了生产队大片的菜园。我家院子的西边住着三家人,东边住着五六家人。再东边不远处,是雕梁画栋具有规模的娘娘庙,此庙在我还没有任
何记忆的时候,被几位强人放火烧掉了,据说大火着了三天三夜。
我的窑顶是几十亩大的三角形耕地,曾经种过红花(一种药材)。1972年我于初中毕业之后的一个时期,一直在老村林场劳动——管理苹果、梨、桃园和培育桐树、杨树。后来,在村主任的带领下,赵京兆瓦工和我们七八个人在村口的涧河边用石头垒砌了一座水池,从仝家潭村头把“魏公渠”的水引到水池里,再用水泵把水池里的水提上我曾经的窑顶,窑顶的耕地就成了水浇地,又在这块地的北头和东边30多亩地之间的路壕筑起一座小桥,水从桥上流过,桥东的30多亩地就变成了水浇地。每当抽水时,我就是水泵的看护员,坐在水泵的小房子里随着水泵震耳的吼声哼着自己也听不懂的小曲。水池的北边就是涧河的东边高崖(崖
顶就是我的窑顶种红花的地),沿着崖根往北修一条水渠,在北头的拐弯处挖一条洞,(洞顶是从老村向北过来路端的下坡路)
水渠从洞中通过,把水送到五更竹园、后桃园那一带,把那一带的地变成水浇地。后来还用水泵直接把五更竹园地边下面的涧河水抽上来浇地。建水池、筑桥、修水渠、挖洞、抽水都是我亲自参与的劳动。2010年4月5日下午2时,我在这一带“视察”时,那个下坡路因下面有地洞,路面已经塌陷了下去,成了一个大坑。
我住的窑洞里的地上、窗台、炕围都是青砖铺砌的。这样的标准在搬迁20年以后的农村都还是极少数人家的建宅标准。一次下了大雨,位置低一点的院子里存满了雨水,最后,雨水一直流进了屋子。母亲坐在炕沿边。我拿着扫帚把水一直往屋外扫。雨停后,我就在院子里像游泳池一样的水里戏水玩耍,用一只洗脸盆漂在水面上当船玩。由于我太小,在水里总是晕晕地站不稳。水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就不记得了。其次,我还能记得村北边荀家的地窨院和村中间王文斗的院子。记得晚上用火绳熏蚊子。大人讲故事吓唬我。有一个夏天的晚上,父亲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台留声机,用手握住摇把上满发条带动唱盘转动,再搭上唱片,放上唱针,让我们欣赏从留声机里发出美妙的唱戏声。我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匣子里怎么就会有人在唱戏呢?我的院前靠西一点的地
方有一个一丈多深的地窖,是贮藏红薯用的。我和邻家小我一岁的孩子玩的小木车就掉进了这个地窖里。后来村子迁移后,我们虽然不在一块居住,却还在一个生产队,平时的关系就是那种似亲戚非亲戚的关系。2014年7月25日(农历6月29)和9月24日(农历9月1日),他的父母亲(我称叔婶)先后去世,两次我都是提前回去。第一次我和其躺在床上情绪极为悲观的婶子说了许多话。第二次是两个月后她去世了为她发丧。面对村人,我满怀激情发表了《为了怀念》的悼词,也借此表达了我想对村人说的话。
我三岁前,农忙的时候,队里成立了托儿所,就在我家院子东面的一座院子里。敬老院也在那儿。记得是柴华西住的院子(大约是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在我们的新小涧北村,柴华西和他的母
亲去三门峡老火车站不知是办什么事,顺便带我去三门峡玩,也是我第一次过黄河。过黄河木船的艄公是舅父,舅父给我发了五角钱。我还带着红卫兵袖章。有位河南人看我带着红卫兵袖章说,哎哟你这厉害。当天晚上回到黄河边因天黑了,没有渡河的船,我们就和几个人歇在黄河边的一户人家家里,因天太冷,我们就点燃豆秆取暖,因满屋浓烟,熏得眼冒泪水)。
我家院子与托儿所院子之间没有围墙,直接就可以走过去。大人出工时把我送过去,收工后再把我接回来。去的时候,我手上拿着馒头,回来的时候,馒头还拿在手上。看管我们的有常家、柴家几个小脚老太太。我在托儿所的时候,不管别的孩子怎样地疯、怎样地调皮,我始终是坐那儿一言不发。看护我们的老太太们直夸说,看这个孩子一点也不费力,这孩子真的是乖呀。有一次,李家一个与我同龄的孩子一直对我不停地骚扰,我十分清楚地记得,尽管他不停地骚扰,我一直没有理会他,但他还是不停地反复骚扰。未曾想,他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我,我发疯般地和他扭打撕扯了起来。老太太们拉也拉不开。我的意外行动把小伙伴吓得嗷嗷乱叫。这件趣事我记得太清楚了。事后多少年里,老太太们和母亲还议论这件事,说真没想到,这么乖的孩子能发那么大的火气。这件事说明了我不到三岁就是不欺负别人但亦不准别人欺负、行事极其认真的人。说起认真执著这方面的事,有这样一个经典的例子:那是在我尚未入学的一天下午,我与一位比我大一岁的孩子在一家窑顶上玩挑木棒游戏,事前规定,谁违规就用鞋子捂谁的嘴。但游戏中这孩子偏偏就违规。我也是毫不客气地按
事先的规定脱下鞋子捂他的嘴。他反抗不让捂。于是我们就撕扯起来。此时,正逢社员们从地里收工回来。他的母亲远远看到我们在吵嘴,不问缘由先斥ze起了我。他就跟他母亲回家了。我自然感到很委屈,我想,是你的孩子说话不算数,就算是我们是在闹意见,你的孩子比我还大一岁,从哪一方面的道理上都不应该是以斥ze我为结果。就这件事,使我此后直至初中毕业,都没有和我这个玩伴说过话。还是毕业后,村人因家里拾掇地方都要互相帮忙才解冻了自幼冰封的关系。
1959年,我们的村子因属于三门峡水库淹没区范围,村子需要整体搬迁到另一个地方。有汽车前来帮助村里迁移拉东西。闫小狗笑吟吟的端坐在汽车光不溜溜的发动机盖上,用两只手伏在两只脚前支撑着平衡,避免从晃动的车盖上摔下来(五十八年后的2017年,健在的闫小狗证实我的记忆是正确的)。那种汽车就是我出生前的阳历7月13日(我的农历生日是7月13日)中国研制生产的“解放”牌汽车。车停在村西头村中间的路上,也就是我家的门前。稍大点的孩子都扒上了汽车,而我因太小实在是扒不上去,眼看着扒上汽车的孩子们神气地坐着车走了,我的心里很失落。那种特别想坐上汽车的美好感觉在我的心头神秘了许多年。前面说过,这辆被国人引以为骄傲的“解放”牌汽车,是我出生前后国家大事记里的唯一好事,但这好事却是与我无缘的好事(我没坐上神秘美好的汽车)。而我的人生发展也真的一直是与苦难相连:儿时是因年岁小,没坐上车;年岁大了,是因家境的一穷二白,注定要比有好条件的人们受到诸多的磕碰与艰辛。或者说,那次我扒不上那辆车,就昭示了我的命运就是总因没条件而只能在黑暗坎坷的“路”上踉跄前行。
还有许多三岁前的镜头印记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伴随着我度过了一春又一春。
迁移走后,我们这一排窑洞一直有门有窗存在了将近30年。大集体农忙的时候,我们在老村干活,这里就成了临时灶房,社员们午饭就在这里吃。2010年这一排窑洞被开垦成了西瓜地。看到我的老院子被毁得不见了踪影,我真是唏嘘不已。窑顶为抽上来的水建的接水台子已坍塌破败隐藏在萋萋荒草里。2017年7月26日,接水台子成了一堆土,只是在土堆上还有几块当年水台子的砖头,向我诉说着四十多年前的故事。由于土地下户的原因,这里曾经的水浇地早已全部成了旱地。村西头的水车曾经被村里
的能工巧匠用电动机代替牲畜作为动力往上车水,也因土地下户的缘故早已无存,当然,老村大片的土地也就成了旱地。当年拆迁的时候,老村东头保存有李家三孔土坯建成的窑洞,是大队林场人员常年的住所,也是我在林场干活阶段停留的地方。
1973年我参与了大队对窑洞的修缮。我是和泥提泥工。李印娃是在高处往窑顶吊泥的。2015年9月13日下午,我回到我曾住的“鬼市”里“旅游”时,看到他早已于2006年10月13日躺在mubei后安息了。2010年这三孔窑洞坍塌的只剩下东边的墙体高高的耸立在荒野处,似乎在不停地向苍天诉说着时代的变迁。新一代的小涧北村人是不会知道这个耸立的土墙其实就是当年那三孔窑洞的连体。
1974年,老村从西到东出现了一条横穿老村的巨大“伤痕”。
这个“伤痕”就从这堵土墙前经过,那时候,这堵土墙还是完整的三孔窑洞。下一篇介绍这条“伤痕”的文章是我于2010年写的——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