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哨声
文/玉吊钟
常在电视、电影里，见到一些军营题材的热播影视剧，如家喻户晓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幸福像花儿一样》、......我最近看过的印象深刻的军旅电影是冯小刚拍的《芳华》，影片里的故事生动感人,寓意深刻，看了让人唏嘘不已。联想自己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亦是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记忆犹新，犹如昔日重现。
像许多孩子一样，我从小就怀有一个军旅梦。这个梦想一直到我高中毕业那年，才得以实现。记得那天傍晚，在村民们锣鼓喧天的欢送氛围中，我离开了家乡，踏上了军旅。
经过三个月艰苦的新兵连培训，我与战友们一起分到了连队。那天，当我们到达营房，从绿皮卡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我看见老兵们早已挤在楼道上迎接我们了。他们情绪高昂，热情异常，像是从我们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不时听到从一些老兵嘴里喊出＂新兵蛋子！”、＂新兵蛋子！”。
“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连队的生活是比较枯燥乏味的。相比于身边的战友，我的身体素质会差一些，长跑、射击、器械……许多军事项目跟不上大家的水准。第二年，我被分到了大队部当通讯员，主要负责文书、后勤保障之类工作。其中一项工作是放号通知大院里的战友们起床、出操、开饭、……的时间。有时候，难免会不小心错过了时间，或是放错了号声的类型，挨领导一顿批评事小，打断了战友们正在训练，或是娱乐休息的节奏，把他们惊出一身冷汗，才是罪莫大焉。
记得那个夏天的晚上，第一天晚上冲澡时，由于那时戴的是机械表，洗澡时需要取下来后。那一次我洗完澡后手表戴反了。半夜时分，我从睡梦中条件反射般地醒来，一看手表，时钟的指针已经到大“6”的位置上了，其实还是半夜12点。我急忙跳下床，拿碟子放了“起床号”。
那时候，如果半夜里放号，要不就是遇到急事，放紧急集合号。要不就是平时的演练，训练集合的快速反应能力。
听到我放的号声后，几个连队迅速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号子，战友们掀开背窝，着装、叠被子、……有的连队甚至已经打开了武器库，他们以为是放得是一号号声——紧急集合呢。整个大院里响彻着吹哨声、催促声、呼喊声、......灯火通明。几个连队队长跑到大队部来，敲开大队长的门问是什么情况，属于几号类型集合。弄得大队长云里雾里，而我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关上值班室的门，躲在被窝里了。第二天，故事迅速传遍了部队大院。那几年，战友们碰到我，常会玩笑一番。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战友们聚会时，还会有人提起往事，顿时活跃了氛围，也让我们陷入了对部队生活的美好回忆之中。
战友之间情谊纯朴，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在一起几年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我当排长的时候，有一个战士，平时工作特别勤快，能吃苦，什么事情都是抢着做。他来自河北农村，穷里贫穷，家里兄弟姐妹多。他告诉我，来部队就是想好好干，有机会去考军校，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一点我身有感触，在上世纪那个年代，就业渠道狭窄，对于很多农民孩子来说，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轨迹，通常有两条道路，要不考上大学，要不去当兵考上军校。家里条件好点的，会去买个城市居民户口，部队退役时可以安排工作。也有的在部队里当个驾驶员、炊事员、......退伍回家可以找份工作。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农村教育条件落后，考上大学是很难的。
看着这个兵工作如此积极出色，家庭贫寒，大家都盼望他心想事成考上军校。那一年，到了正要到考试的时候，下到连队的考试名额没了。大家都为其惋惜。他向上级要求再留一年，参加第二年的考试。
到了第二年，他也是如愿以偿考上了军校，整个大院的战友都为其高兴。
而这种高兴的氛围也没维持多久。这个兵去军校里培训的前几个月里，就传来了噩耗。据说培训点选择在乡下农村一个山脚下的地方，那些天连下大雨，半夜里山洪暴发，把战士居住的楼房冲倒了，无情的洪水把睡梦中的战友也一起冲走了。那一次死了好多人，许多活下来的，也是因为他们被洪水冲到竹林里时，抱着竹子才得以幸存。
战友牺牲的消息传到连队，大家都很伤心，脑子里都是他在连队生活的音容笑貌。我在心里想，他老家的亲人得到消息了，不知会伤心到什么程度呢。本来家境就贫寒，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跳出农门......几十年后，每每想起此事，我的心情还是会沉闷、忧郁一阵子，久久忘不了。
我是在当兵第三年考入军校的，各种军事训练项目对人的身体素质比较高，如体质、协调性、耐力、……而这些却是我的弱项。从一进军校时，我就担心毕业时，因为军事素质考试不及格而毕不了业，功亏一篑。记得器械的要求是做单双杠五练式，而我勉强只能完成三练式，有的战友可以做到八练习，在单杆上做“大回环”呢，看得我眼花缭乱。
军校第二年上半年结束的时候，放寒假时需要一部分人留下来“护校”，担负站岗、廵逻的任务，完成一些公差。当兵几年里，平时少有回家的机会，何况如今考上了军校，肩上挂着两道红杆杆的学员排呢，难免会生出回家炫耀一番的虚荣心。于是学员队采取跑五公里，卡在一个时间点上，超过时间的留下来护校。一听这消息，我就瘫了，“这还不如直接宣布我留校算了。”还在起跑线上时，我就在嘴上暗暗嘟囔。
我回家的念头却是如此强烈，要知道当兵三年，只请了一次假，回家了几天。这种偏执的回家念头，让我失去了理智。跑步中，当地一位老乡骑自行车经过时，我鬼差神错地坐上了老乡的自行车后座，让他搭我一程。
待我跑回终点时，早有人向领导打报告了。教导员现场宣布我是护校人员之一。
我和其他几个护校的同学一起在部队过了年，年夜饭是我们自己动手，包了饺子，烧了一桌菜，至今记忆犹新。
许多年过去了，那一次同在杭州工作的几个军校同学聚会聊起此事，在大家的开怀大笑中，我也是恍然大悟，顿时释然。时间终究是一味良药，消磨了心头压抑的憤懑。既然领导制定了游戏规则，我就是要去遵守的啊，是我违反了契约精神在先吧。我心里在想。
2023年3月14日午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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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21: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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