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

对于语文的批判始于上世纪80年代，吕叔湘先生说中学生学了2000多个学时还不会写东西，是语文的失败；第二次大批判是上个世纪末,主题之一即是对语文教育人文内涵的失落提出了批判。最近集中地针对语文的批评又开始了，其中徐江老师是一个激烈的批评者,徐江不仅通过学生的现身说法展开批判，而且自己也急风骤雨直斥中学老师：“许多老师不动脑筋，把从教学参考书中抄来的东西一股脑倒给学生，这种独断式、学舌式教学怎么能引导学生独立思维？”徐江用一个大学生的话印证自己的判断，这个学生说：“我把自己的中学课堂笔记整理一下，就是许多教参的综合版。”他认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中学语文老师把许多不是问题的问题当成问题来教，从而浪费了学生们太多的宝贵时间。他严厉批评：“现在的语文老师太缺乏激情，甚至有的学校认为语文是最好教的一门课，可是那些老师自己都不懂得文章的生成，这样的老师怎么能教出能写出好文章的学生？”概括徐的观点,即中学语文老师要有自己的思想和观点，中学语文老师一定要有个性，教出来的学生应当有写作能力与创新意识。

有徐等人的新近批评,就有不少的人回应。一线教师的观点就是:

一、徐先生是以专业性的目光，来审视一门工具性很强的基础课的。

人不能扯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语文教学的实施，脱离不了我们生活其中的当代文化语境，而中学语文所面对的生态环境，却是徐先生们或许不甚了解，或许有意无意疏忽了的。以我们从切身体验中做出的判断，中学语文已经边缘化为一门弱势学科，中学语文的生态环境不容乐观。

中学老师却要每时每刻直接应付当代文化(“霸主”科学、画面图像、流行文化等)对语文教学带来的影响与冲击。有心补救，无力回天，面对这一世界性的挑战，中学语文老师回应的力量能有多大呢？

二、当中学老师不容易，当中学语文老师更不容易。

现今的中学老师，一方面要承担繁重的工作负担，一方面还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应对方方面面的挑战。请允许把一个中学语文教师的工作量摆一摆，一个教师担任两个高中班语文，连同早晚自习、周六补课，加上升旗，教研组例会，学校例会，工作时间无以用数字计算，自己唯一能支配的只有星期天。学校又常常借作社会考场，老师参加监考，星期日被冲掉是常有的事。有的还要担任教研组长、校刊主编，有些打杂的事，市里区里，隔三差五还有些社会活动，学校里一个萝卜一个坑，被耽误的课是会要他们补上的。且不说案头堆积的周记本、作文本、练习本，家常便饭的大考小考了。这样语文教师的负担还在正常范围内，已觉终日碌碌，疲于奔命，年轻些的，往往还要再担任一个班主任，那工作就没有了深浅。中学语文老师哪有多少时间形成自己的思想和观点，中学语文老师还能有多少个性，“教出来的学生应当有写作能力与创新意识”这一问题就真成了问题。

整合一线语文教师的观点，那就是：身在语文教学一线，身心疲惫，上有大学教师的任意谩骂，下有学生对语文学科的轻视和无端埋怨，更有家长与学校的无形压力，他们木讷了，无语话内心的凄寒。一句话，这就是中学语文教师的有点无奈的现实环境。

我不想扮演“冲冠一怒为‘语文’”的大侠，因为我知道俗语云“解铃还须系铃人”。中学语文教师身在苦境中，不要急于去乞求外界，而应当学会自救，用自己的体验与探索来给语文学科定位，来求得有实用性的理想的教学思路。

首先，我想给高中语文来个重新定性定位：高中语文的本质特征是它的集成性。它是执着与灵动的辩证统一，它是最易学与最难学的辩证统一。

以前，人们谈论语文，往往是：或侧重它的人文性，或侧重于它的工具性，或将其概括为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侧重人文者，多把语文上得是天花乱坠，学生神魂颠倒，可是，学生“经世济用”的能力未必见好；侧重于工具性者，多把语文上得是死板枯燥，学生容易睡倒，可是，由于落实较好，学生升学有道。持对立观点者，校校都有，热闹自是期期都有。中国是历史悠久的国家，聪明的人自是不少，到了某种热闹时候，总有人出来大声疾呼：“‘和’就是好！”信息时代，聪明人多了，于是，折衷主义占了上风，把语文概括为“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的正确性似乎已是不可动摇。

究其实际，工具性并非语文的专利，要说工具性，数学在高中生的学习与生活中的重要性也差不了哪儿去。有了小学与初中的学习，高中生对于语文的依赖性明显降低，其相对工具性的地位几乎是不复存在。人文性更不是语文的独家产品，政治、历史、地理、绘画、体育、音乐对人文性的体现难道会比语文差到哪里去？语文发展到高中层次时，其学科的强势地位已不复存在，其工具性、人文性不能标明语文的本质性特征。高中语文的本质特征是它的集成性，它的功用在于培养学生对各种信息（当然包括思想道德、审美情操的培养在内）进行聚合转换与再度生成的能力，这是高中语文得以独立存在于高中教学中的最后的资本。

它的集成性就决定学习语文要重视积累与感悟连通。积累就要有执著的精神，感悟连通就需要灵动的方式方法。

执着就是求得一种最本原的或最合命题意图的解答（求答案的唯一性），灵动就是对文章、问题或文题从一个新的角度作出个性化的阐释与解答。执着就决定了答案的客观性、确定性，灵动就决定了答案的主观性与丰富性。语文学习的复杂就在于它是最需要执着的精神与灵动的方法的一门学科。它是执着与灵动的辩证统一，它是最易学与最难学的辩证统一。而从前的论者多从一个层面大势攻击语文，究其实际，是他们对高中语文教学要么缺少深度理性的探究，要么对高中语文缺少亲身的历练与感悟。也正是由于对语文的定性定位出现了偏差，才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论争，且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再者，我想提出如下的高中语文教学构想来帮助作为高中语文教师的我来自救。简而言之，即“四维探索，三境出彩”。

探索四维课堂四维者，一曰小语文，重在纵向的换位解读，求赏析精细，求咬文嚼字，求执着探究，求表述的简明、连贯、得体；二曰大语文，重在横向的联系比较，求集成整合，求标新立异，求表达的深刻、灵动、出彩；三曰“功用”语文，要求以“听说读写”为训练主线，切实提高学生的言语能力；四曰综艺语文，要求教师“说学逗唱，插科打诨”调剂课堂气氛，更为关键的是由此带动学生的言语兴趣。我以为，能将这四者容为一炉，方可算找到了语文教学的法门。

力求三境出彩三境者，一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咬文嚼字，把文章读精读细;二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把文章读活读神；三曰“红杏枝头春意闹”，将语文与综合性的艺术融合起来,把学生的言语的闸门打开，让学生真正疯狂起来，使课堂疯狂起来。

小语文的例证:如讲《窦娥冤》[滚绣球]一段，可作下面这样的精细解读----

分层，\\\;希望-疑惑-控诉-怨叹。

表现手法；起兴（第1句），对比，直面陈诉。

修辞手法：对偶，对比，用典，呼告，借代，互文，反复，反问，借喻。

其性格：刚烈。

语调：高亢激越。

情感：直面控诉天地，表达对社会的不满，表现其反抗精神。

这种语文学习体现了一种“到位”意识,体现一种执着的精神.是一种纵向的挖掘。而我们的教材教参和《基础训练》册都流于粗疏。而做到这一点，需要教师进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境界，引导学生换位解读，咬文嚼字，把文章读精读细。

大语文，重拓展，:如讲《窦娥冤》，可做下面这般的引导----

题目：

《窦娥冤》中的两句唱词，有两个不同版本的文字表述，试分析其优劣。

《古名家杂剧》本：“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我今日负屈衔冤哀告天！”

《元曲选》本：“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分析：

课本中的唱词好。《古名家杂剧》中“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是陈述语气，不如文中的质问语气强烈，第二句“天也，我今日负屈衔冤哀告天！”是对上天的祈求哀告，而课文则是面对面的对天指责，课文中唱词突出了窦娥不屈服恶势力的反抗精神，使人物形象显得更高大，使作品主题得到丰富和深化。

题目：

善良而坚强的窦娥就这样无辜的被送上了刑场，这样的结局着实让人痛心惋惜愤恨，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希望窦娥能幸福的生活着。

这样的心愿终于在明代人叶宪祖那儿得到实现，叶宪祖把《窦娥冤》改编成《金锁记》：

窦娥的丈夫并没有夭折，而是在赴京赶考途中，落水黄河，被龙王招为驸马。三年后又入京参加科举考试，一举状元及第。而窦娥也在行刑时，因天降大雪，提刑官惊骇，急令刀下留人，得以不死。最后窦天章平反冤狱，窦娥得以昭雪获释，与丈夫蔡昌宗舟中相遇，父女夫妻欢庆团圆。正是“父做高官夫状元，夫妻母子重相会”。

叶宪祖这样一改，真正符合了大家的愿望，不知大家有何感想。请讨论一下：这样改好不好？为什么？

分析：

不好。因为如此一改，虽然符合了人们的愿望，但削弱了原剧的战斗性，而流于一般戏曲的大团圆结局的俗套。

这样改，说明叶宪祖老先生并没有读懂原剧的意思，或者是他有意篡改愿意，拍封建统治者的马屁，把一出控诉封建统治者迫害无辜百姓的悲剧，蜕变成一出歌颂神明、歌颂清官的庸俗喜剧。

这样的语文要求教师旁征博引,注重横向的比较,引导学生集成探究，注意了培养学生的探究能力，这样学生的灵活性会得到增强。师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受，把文章读活读神。

功用语文，要求教师注意语文学习的阶段性，力求高考得高分，特别是力求使学生高考作文有极大的提高。我是这样构想的，高一应当学会写点诗联；于高一第二册起，每一天写一段排比句；第三册掌握好议论的基本套路，且于第三册起就要积累议论的材料；于第四册练习成篇的速度与规范的书写。这样，或许会在长期的积累下催生学生的灵性与才华。因为“‘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因为写作只有在“读写”与“劳作”中才能得到提高。

艺术语文:应当把同样的专业的东西,加上富有情趣的表达.如讲窦娥骂天骂地骂鬼神,你可以说“由于窦娥没有学马克思的唯物论而错骂了对象,那么,她到底要骂谁？”一语幽默与调侃,一次插科与逗唱,课堂情趣就有了。或许正是你的一言引来学生的“红杏枝头春意闹”。或许，这样，学生才不会把语文学习当作是“进煤田”“爬雪山”“过草地”。

最后，我要强调的是，语文教师要博学，要多艺，更要下水去作文。

补充说明一点：上面的例子只是为了使说理更具体一点，并不是课堂实录式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