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的传说

                       向卫华

从古丈县坪坝镇政府驻地的溪口出发，沿穿洞河（又叫大寨河，旧时叫冲齐河）谷底蜿蜒而上，行至约两公里的路程，便到了坪坝镇大寨村，往西边眺望，只见猫子坪自然寨的背后，横亘着一座山峰，山体南北走向，倾斜成U字形，山势亦由低到高，形成三级台地，故有“天台天台，登天之台”之说，故取名为“天台山”。

天台山不高，海拔只有623米，在古丈境内群峰中只能算个小弟弟。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里的所谓“仙”不只是说天台山上曾有神仙路过的传说，并且还有一个古老而悲壮的故事。

苗族起源于黄帝时期的“九黎”，尧舜时期的“三苗”。居住在坪坝一带的苗民，本是为躲避战乱，从远方长途跋涉迁徙而来，择洞而居，垦荒而耕，本想祖祖辈辈从此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历代封建统治者采取民族压迫、民族剥削、民族歧视、民族隔离和民族仇视政策，对苗民变本加厉地进行敲榨勒索，甚至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苗民不堪忍受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反抗情绪日益高涨，苗族也就成为一个被压迫最深，反抗最强的民族。这样，阶级矛盾、民族矛盾交错叠加，于是，苗民一次次揭竿而起，反对封建残暴统治，“三十年一小反，六十年一大反”，其中影响最大的一次便是吴八月、石柳邓﹑石三保等人领导的湘黔川边区“乾嘉苗民起义”。“天下苗族是一家”，坪坝一带的苗民起而响应，成为众多苗民起义军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乾嘉苗民起义”爆发之前，坪坝一带的苗民也在积极作相应的准备，听从号令，应对起义，争取生存和自由。当地有个姓向的青年苗族农民，顺势而为，邀集四村八寨数百个苗族青年来到山上，开荒种地，修房筑寨，积草屯粮，苦练本领，占山为王，自称苗王，伺机而动，与各地准备起义的苗民遥相呼应，于是将此山定名为“天台山”，即“‘天子坐镇’‘通往天门’的一个台阶”之意。

其实，在此之前，“天台山”就流传着这样一个神奇故事。相传，很久以前,有几个孩子在天台山下的冲齐河边放牛。牛儿吃着青草，孩子们在一旁玩耍，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人，样子有点怪怪的，有的是光光的头顶，有的是跛子，有的倒奇毛驴，还有的边走边唱“踏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有的手上拿着一根笛子……几个人来到孩子们跟前，笑呵呵地问到:“牧童，你们知道这里哪座山是天台山吗? ”几个孩子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们又问:“那么你们这里哪座山最高呢? ”孩子们顺手往后一指，说到：“我们头顶上这座山最高。”说罢，那几个人，有的像风转鹅毛一样向山上飘去，有的似飞似奔，那个倒骑毛驴的人荡荡悠悠的也和他们一起上了山。他们未到山顶之前，上面无云无雾；可是他们一到山顶，山顶上立即云雾缥缈，雾连着云，云连着雾，一会儿雾成一团，一会又变成一块块的锦缎，像仙景般的迷人，转眼之间他们各驾着一朵彩云向天上飞去，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孩子们觉得这事好生奇怪，回去后便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给大人们听，大人们根据孩子们的讲述，猜测莫非是钟离权、吕洞宾、张果老、铁拐李、蓝采和、韩湘子……八位神仙从这里到天上去吧!这山也许是神仙们通往天门的一个台阶，大家便把这座山取名为“天台山”。

苗王坐镇天台山之后，更为天台山增添了无数神秘的色彩。天台山四周树林茂密，鸟叫蝉鸣，伴有溪涧流水之声。众人上山那天，一朵祥云降落在山顶；接着，一条龙在山顶盘旋一阵后飞走了。众人上山后，就山势开出南中北三块大坪，形成三级台地，南面种包谷粮食，中间为操练场，北面为营房；并在操练场的悬崖边修建了十来个平方的“射箭台”，“射箭台”有何作用？后面再说，这里暂且不表。大家农闲时日夜操练，年复一年，每个人都练就了一套幻术，能将死物变活，也能将活物变死。

再说，在距离天台山东北部不过几千米远的地方，驻扎着清兵，最多时达到400多名，是清政府专门用来弹压苗民“闹事”的；并在现曹家村修建有1000平方米，粮食年库存量超过150吨的粮仓。此地原名叫“凼巫”，苗语即“水塘”的意思，后改为“旦武营”：“旦”者，日升之处也，东边之意；“武”者，兵也；“旦武营”者，苗疆最东边的兵营也。此地在清朝时系清期政权在湘西三大驻军军营之一，另两个为凤凰的喜鹊营、吉首的振武营。驻军早就闻之有苗民在天台山聚义，只因还没有闹出大的动静，于是本着“牛脑壳越大越好修”的态度，以静观静，暗中对其虎视眈眈，以静制动。

就在苗王带领大家操练时，早就知道苗王大名的吴八月求贤若渴，便派他的长子吴廷礼多次到天台山来联络，并查询起义准备事宜，只因驻守在旦武营的清兵对他们严加防范，苗王虽见上山的苗民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但时机未熟，只能随机应变，顺势而为。

这天黄昏，苗王站在“射箭台”观天象，只见三朵白云如三支箭向东北方向飞去，撞击在一朵黑云身上，黑云迅速消失。于是，苗王占了一卦，预测明天是个黄道吉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苗王急忙赶到厨房，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嫂子说：“嫂子，明天是清明节，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明天五更鸡报晓，我们就动手，响应吴八月等人的号令，推翻清王朝，一统天下，你好生听着鸡叫。”接着，苗王又回到兵营，吩咐大家做好起事准备，大家听后，摩拳擦掌，听从号令。

苗王在幼年时，嫉恶如仇、恨官似敌的父母因带头抗税均被官府勒死，死时均不到三十岁。此时苗王不到七岁，其哥哥刚好完婚，苗王全靠哥嫂抚养成人。苗王的哥哥为人耿直，性格刚烈，好为百姓伸张正义，三年后又因组织苗民抗捐抗税，失败后被俘殉难，同时遇难者达十多人。其嫂时才二十出头，没有改嫁，而是尽长嫂为母的义务，与年仅十岁的苗王相依为命。一颗露水一颗草，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尽管苗王少年时家里穷困潦倒，时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成人后却长得英俊挺拔，力大无穷，加上武艺高强，血气方刚，当地苗民无比佩服，希望他带领苗民与官府作斗。

俗话说，人遇急事心更急。苗王的嫂子报仇心切，听后精神为之一振，恨不得现在就鸡叫，因而一夜睡哪里睡的着，不时起床走到院外观天色，心急如焚，早已等不起鸡叫，于是在四鼓半时就一咕噜爬起，拍起簸箕来，引得雄鸡“喔喔”直叫。顿时，整个天台山鸡鸣声此起彼伏，声如雷鸣。

正在通宵达旦操练的苗王和他的兄弟们听到雄鸡啼鸣，以为是天已破晓，于是便鼎沸起来，齐聚“射箭台”。只见苗王张弓搭箭,弓弦拉满，面对东北方，对准京城，“飕！飕！飕！”连发三支神箭，将箭射向京城金銮殿早朝门。“嚓！嚓！嚓！”夜空中，立即出现三道金煌煌、光闪闪的亮光，映的整个天空如同白昼。

当三支神箭飞到京城时，皇帝佬儿刚刚前呼后拥跨进金銮宝殿，忽听“当！当！当！”三声，眼见三支竹箭稳稳地钉在龙椅上，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惊慌失措，面如土色。皇帝坐立不安，命百官速速查明竹箭由来。第二天，军事观察员在三呼万岁后出班上奏：“此乃南方天台山苗王草寇作祟。”皇上稳下心来，立即下达圣旨，命令湖南永州总兵苏灵调集永顺、保靖、酉阳等地清兵3000多名向坪坝进发征剿，并督军直攻天台山，镇压苗反。

这里交待一下神箭的来历。在天台山西南五十里地，有个叫“楠竹山”的地方，是座神山，满山长的尽是楠竹，一棵棵都有水牛肚子粗，高耸入云，据说从竹巅可以上天，直通天廷。苗王的哥哥自幼跟一道人学艺，精通各种巫术，一心想报家仇族恨，便带苗王到楠竹山修炼，砍倒三棵楠竹，三年时间炼得三支神箭，本想用着三支神箭射进京城，除掉可恶的皇帝佬儿的，以解心头之恨，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哥哥临终前，双双紧紧握着苗王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要苗王不忘家仇族恨。苗王上天台山后，修建“射箭台”，就是在等待时间，待时机成熟，就用着三支神箭射死皇帝老儿，为死去的父母、哥哥和众乡亲报仇。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几天，狼烟四起，苏灵率领清军从乾城、古丈、泸溪分三路星夜奔赴，沿途烧杀抢劫，奸淫妇女，无恶不作，穷凶极恶。清军云集，大兵压境，兵临坪坝，沿坪坝河一带的九龙、张家、亚家、溪口等苗寨被闹的鸡犬不宁。清军的暴行激起了广大苗族人民的愤慨，纷纷跑上天台山，团结在苗王的周围，决心上下一至，同仇敌忾，誓与清兵决一死战。

清军分四路人马将天台山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山势险要，苗民个个通幻术，在苗王的指挥下，居高临下，与清兵血战，经过几次交锋，清兵未能攻破，双方相持一个多星期。加上开始的时候，苏灵根本就没有把一个小小的天台山放在眼里，在满清铁骑下面，区区几个苗民“闹事”不足挂齿。经过较量，方知道苗民的厉害，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馍馍是面做的”。于是，垂头丧气的苏灵下令，调集重兵，猛攻北山正门，只许向前，违令者斩，要把天台山上的一草一木，男女老幼，斩尽杀绝。

“要死卵巢天，不死万万年。”反正都是个死！在激烈的战斗中，面对强于自己数百倍的清军，苗王和他的兄弟们没有胆怯，而是用血战到底的勇气奋力抵挡，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家越战越勇，给清军以沉重的打击，山下堆满了清军的尸体，没有死的一个个胆裂魂飞，抱头鼠窜，埋怨爹娘少生了一只脚。

不过，清军必定人多势众，又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于是黑压压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天台山危在旦夕！

这时，清军随军司号官吹起冲锋号，仿佛在说：“前门不通后门通……”丧尽天良的苏灵闻后大喜，即令猛攻南后门，果然苗王防守重点在北门。在清军猛烈的炮火攻击下，经过几个小时的苦战，在正午时，北门最终被攻破，顿时天台山阵势大乱，悲号声惊动青山峡谷，怒吼声震撼十里苗寨。由于弹尽粮绝，苗民战死者甚多，损失惨重，没有死的纷纷逃进深山老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面对清军疯狂的进攻，苗王见力战不敌，处境越来越险恶，便赶紧下令，叫嫂子带众人快逃，只身与清军奋战，掩护众人。众人哪里肯，都是生死弟兄，于是哭着哀求，要和苗王一起抗击清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越在危急的时刻，苗族人同生同死的秉性越得到彰显。苗王奋力睁开杀红的血眼，怒吼道：“快走！再不走，就没有时间了！要记住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于是，在苗王万般哀求下，众人才随苗王的嫂子逃散。

苗王见众人没有了踪影，急中生智，手疾眼快，顺手拖了一条长板凳当坐骑，乘势腾空一跃，穿云破雾，直下冲齐河，可因速度太快，头上的金冠不幸落入田坝，后人称此地为“排几桂”，苗语“排”为“坪”，“ 几桂”为“帽子”；“排几桂”意为“冠坪”。接着，又跃向西，越过翘水河，不慎又将随身宝刀掉落河潭里，后人称此潭为“几打窝”，苗语“几”为“潭”，“打”为“落”，“窝”为“刀”；“几打窝”意为“落刀潭”。失掉宝刀，苗王心慌意乱，可是官兵仍穷追不舍，苗王挥鞭猛催坐骑，不想一鞭抽掉坐骑的一条腿，战马变成了废马，苗王和废马一齐落地地上。后人称此地为“夯把梅”，苗语“夯”为“冲”，“把”为“跳”，“梅”为“马”，“夯达梅”意为“跳马冲”。 苗王将废马丢在路旁，一人继续西逃。真是俗话说的那样，“人走背时运，水都塞牙齿”。

苗王来到一条小山冲，此时已经计穷力竭，但又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是情急之中摇身一变，变成一堆牛屎，堆在地上。官兵追到山冲，不见人影，也没有看见任何痕迹，感到奇怪。一个大活人，哪里去了？走在前面的一个兵勇看见一堆牛屎堆在路中，便用长矛使劲往牛屎上一戳，谁知，从牛屎堆上喷出一股鲜血。苗王“啊呀”惊喊一声，现出原形，赤手空拳又与清兵奋战……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苗王体力透支，但仍岿然不动，“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此时，清兵越聚越多，将苗王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一阵乱枪朝苗王齐刺过来，非把苗王戳过稀烂不可。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天助苗王。突然，“忽啦啦”一阵旋风吹来，接着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不知何故，清军一个个七窍吐血，倒地身绝；再接着，张果老等“八仙”降临，将苗王接走。风走云散后，赶过来的苏灵和清军看见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就如鬼摸后脑壳；再仰望站在“八仙”身边的苗王，一个个惊的瞠目结舌，只好狗望羊卵泡。

天台山陷落后，清军大肆屠杀苗民，仅第二天早晨就一次性屠杀苗民300多人，尸骨累累，血流成河，惨绝人寰，不忍卒睹，造成坪坝河一带“白骨露于野，白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清军的残暴手段，不但没有慑服苗族人民，反而更加激起苗族人民的仇恨和怒火，一个多月后，那些没有死的苗民重新聚集在一起，化悲痛为力量，化悲愤为怒火，在苗王的嫂子的带领下，举起义旗，赶往乾州厅平陇，加入了吴八月的队伍。

这次坪坝一带的苗民在天台山聚义起事，距离吴八月等人领导的大规模的苗民起义尚差一个多月时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吴八月等人为失去苗王这样一位大将痛心疾首，捶胸顿足。“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多月后，为了自由和生存，吴八月等人振臂一呼：“穷苦百姓跟我走﹐大户官吏我不饶！”应者云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各地苗民揭竿而起，席卷湘黔川边区十余厅的苗民大起义终于爆发了，参加起义的人数多达二十余万,前后历时十二年之久，对清王朝形成了沉重的打击，彻底动摇了清朝的根本，显示了苗族人民大伟大的英雄气概,大清王朝也由此开始走下坡路。
　　“不忘英魂，精神永存”。为纪念这位反抗朝廷的苗王，后人就在天台山上修筑了庙宇，雕塑苗王神像，招来和尚守护，并规定每年的二月十八、六月十八、九月十八为会期。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如今，登上天台山，还可见庙宇、苗王神像等残垣断壁遗迹，任人凭吊、唏嘘、感叹。

地址：湖南省古丈县地方志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