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文集(序)
(2020-02-24 17: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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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化 |
分类: 苏轼文集 |
【目录】
邵茂诚诗集叙(熙宁七年十月自杭赴密过高邮时作)(1074)
牡丹记叙(熙宁五年三月作于杭州)(1072)
凫绎先生诗集叙
乐全先生文集叙
范文正公文集序
(元祐四年四月作于汴京)(1089)
【原文】
邵茂诚诗集叙
牡丹记叙
熙宁五年三月二十三日,余从太守沈公观花于吉祥寺僧守璘之圃。圃中花千本,其品以百数。酒酣乐作,州人大集,金盘彩篮以献于坐者,五十有三人。饮酒乐甚,素不饮者皆醉。自舆台皂隶插花以从,观者数万人。明日,公出所集《牡丹记》十卷以示客,凡牡丹之见于传记与栽植培养剥治之方,古今咏歌诗赋,下至怪奇小说皆在。余既观花之极盛,与州人共游之乐,又得观此书之精究博备,以为三者皆可纪,而公又求余文以冠于篇。
盖此花重于世三百余年,穷妖极丽,以擅天下之观美,而近岁尤复变态百出,务为新奇以追逐时好者,不可胜纪。此草木之智巧便佞者也。今公自耆老重德,而余又方蠢迂阔,举世莫与为比,则其于此书,无乃皆非其人乎?然鹿门子常怪宋广平之为人,意其铁石心肠,而为《梅花赋》,则清便艳发,得南朝徐庚体。今以余观之,凡托于椎陋以眩世者,又岂足信哉?余虽非其人,强为公纪之。公家书三万卷,博览强记,遇事成书,非独牡丹也。
凫绎先生诗集叙
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史之不阙文与马之不借人也,岂有损益于世也哉?然且识之,以为世之君子长者,日以远矣,后生不复见其流风遗俗,是以日趋于智巧便佞而莫之止。是二者虽不足以损益,而君子长者之泽在焉,则孔子识之,而况其足以损益于世者乎?
昔吾先君适京师,与卿士大夫游,归以语轼曰:“自今以往,文章其日工,而道将散矣。士慕远而忽近,贵华而残实,吾已见共兆矣。”以鲁人凫绎先生之诗文十余篇示轼曰:“小子识之。后数十年,天下无复为斯文者也。”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谈以为高,枝词以为观美者,先生无一言焉。
其后二十余年,先君既没,而其言存。士之为文者,莫不超然出于形器之表,微言高论,既已鄙陋汉、唐,而其反复论难,正言不讳,如先生之文者,世莫之贵矣。轼是以悲于孔子之言,而怀先君之遗训,益求先生之文,而得之于其子复,乃录而藏之。先生讳太初,字醇之,姓颜氏,先师衮公之四十七世孙云。
乐全先生文集叙
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综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以事君为悦者所能至也。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今吾乐全先生张公安道,其庶几乎?
呜呼!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已有公辅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同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者众。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公尽性知命,体乎自然,而行乎不得已,非蕲以文字名世者也。然自庆历以来讫元丰四十余年,所与人主论天下事,见于章疏者多矣,或用或不用,而皆本于礼义,合于人情,是非有考于前,而成败有验于后。及其他诗文,皆清远雄丽,读者可以想见其为人,信乎其有似于孔北海、诸葛孔明也。
轼年二十,以诸生见公成都,公一见待以国士。今三十余年,所以开发成就之者至矣,而轼终无所效尺寸于公者。独求其文集,手校而家藏之,且论其大略,以待后世之君子。昔曾鲁公尝为轼言,公在人主前论大事,他人终日反覆不能尽者,公必数言而决,粲然成文,皆可书而诵也。言虽不尽用,然庆历以来名臣为人主所敬莫如公者。
公今年八十一,杜门却扫,终日危坐,将与造物者游于无何有之乡。言且不可得闻,而况其文乎?
凡为文若干卷,若干首。
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综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以事君为悦者所能至也。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今吾乐全先生张公安道,其庶几乎?
呜呼!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已有公辅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同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者众。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公尽性知命,体乎自然,而行乎不得已,非蕲以文字名世者也。然自庆历以来讫元丰四十余年,所与人主论天下事,见于章疏者多矣,或用或不用,而皆本于礼义,合于人情,是非有考于前,而成败有验于后。及其他诗文,皆清远雄丽,读者可以想见其为人,信乎其有似于孔北海、诸葛孔明也。
轼年二十,以诸生见公成都,公一见待以国士。今三十余年,所以开发成就之者至矣,而轼终无所效尺寸于公者。独求其文集,手校而家藏之,且论其大略,以待后世之君子。昔曾鲁公尝为轼言,公在人主前论大事,他人终日反覆不能尽者,公必数言而决,粲然成文,皆可书而诵也。言虽不尽用,然庆历以来名臣为人主所敬莫如公者。
公今年八十一,杜门却扫,终日危坐,将与造物者游于无何有之乡。言且不可得闻,而况其文乎?
凡为文若干卷,若干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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