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

周六,哥哥回家来,一般会领着妈妈出去转转,这个周六也不例外,临近的公园、高铁站平日里已经去的有些腻了,于是决定领着老母亲回老家村子里看看。姐姐回村的路线比较熟悉,于是今天由姐姐开车,我们兄妹仨陪同。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H村地段,小时候母亲在这个村里教书,周日才能回家。有次哥哥嚷着要去离家二里的h村看妈妈去,长他三岁的我的六七岁的姐姐于是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哥哥骑着小童车子一起去找妈妈。天空中电闪雷鸣,眼看暴雨将至,几岁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只是一门心思往前赶路去找妈妈。得亏我们村里的金福爷爷骑车路过护村沿,看到我哥我姐,问他们要干啥去,当得知要去H村找妈妈,他赶紧带上我哥我姐往村子里赶。前脚刚刚进村来,后脚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也就是从这件事情后,母亲决定调回本村教书,她担心万一哪一天姐弟俩再次溜出去踏上寻母之路。车里,当母亲和我们再次说起此事,哥哥姐姐说还隐约记得此事呢!
小时候记得这里的护村延很高很深,如今,只能从两侧残存的桥沿看出这里曾是我们村和h村的交界地。依稀记得毗邻护村沿的是我们村子里的桃园,尽管有栅栏围着,但每到桃子成熟季节,成熟的大久保还是会探出头来,噘着红红的桃嘴,让人看得垂涎欲滴。那时候桃园归集体所有,村民家家户户都会去队里分桃子去。母亲是公办老师,父亲在县政府工作,我们一家由于是城市户口,只能望桃兴叹。五队队长是母亲的初中同学,他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我们几个桃子解馋。那时候,不懂事的我曾一度羡慕农村户口的孩子,羡慕他们能分到桃子而我们却分不到。
我们在车里陪着母亲有说有笑回忆着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我们村子,本想让母亲下车来看看新盖的学校,毕竟,母亲在这里当了好多年老师的,母亲说还是先回老宅吧。打开大门,发现院子里今年清明节锄过的草又冒出来不少,西房家门开着,哥哥有些奇怪,我们回去临走时都会锁好每个家的家门呀,迷惑之际,二哥回来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南房门也开着呢!”他说。果然,我们进去一看,映入眼里的又是满地狼藉,书报摊得满地,东西横七竖八,看来老宅又一次遭到了小偷的洗劫。之前门匾被盗、门楼的木雕被割走、小偷登堂入室,撬开门锁,将房子里值钱的家具洗劫一空,前年门口的俩石狮子在一个夜里也不知所踪。由于常年无人居住,我们家一次又一次被盗贼惦记与光顾。看着眼前景象,我有些无奈,气愤地说“咱们门口贴个告示吧,院子里已无值钱的东西可盗,劳驾不要再光顾了!”
哎,一直以来父亲爱着老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总说家里的东西是五个兄弟所有,不允许我们私自拿走家里的一件东西,就连一个碟子、碗也不允许妈妈拿,为此,1980年我们进城时候没有带走家里的任何物件,早知村里的东西一次次被小偷盗走,倒不如我们早些把它们拿到城里为我们所用。每每说起这些,母亲总是忍不住埋怨父亲“你这个守财奴,村子里的东西什么也不让我拿一个,最终还不是被小偷偷走!”这也真真印证了那句老话“创业难,守业更难啊!”老奶奶虽然只有爷爷一个独子,但她一手创办起来的基业在爷爷手里得到了发扬光大,反倒是父亲这辈,五个儿子,全都上学离开了老家,留下偌大的老宅无人居住,常年街门上锁,然而,阔绰的高门楼在村子里至今依旧鹤立鸡群,导致小偷一再光顾,让人有些唏嘘。
二哥、哥哥和姐姐他们开始锄院子里的杂草,我进南房里间开始拾掇小时候我们的书本,发现好多时代特色的小册子,wg时期父母每天工作之余必须学习的。当我把哥哥小时候的苗红本递给哥哥的时候,他一个劲慨叹“时光过得真快!”鞋盒子里,我们小时候穿过的鞋子安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四十多年过去,上面已经蒙了厚厚的尘土,不过,依旧可以看出这双是父亲的千层底手工布鞋,那双是哥哥的绿球鞋,还有那双让我印象深刻的蓝雨鞋。
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的泥土路实在难走,一场大雨过后更是污水横流,其中甚至夹杂着马粪,真让人无从下脚,为此,妈妈省吃俭用给我买了蓝雨鞋,为能多穿几年,鞋号买的比我的脚大了几号,雨鞋前头特地垫了棉花。我视若珍宝,很是打兑它,每次穿后都要认真刷干净它,如今,再次看到这双雨鞋,往事如同过电影般重现。
母亲坐在院子里边乘凉边连连叹息“想想在院子里生活的时候,真好啊!你们仨孩子还那么小,我代课早出晚归,日子虽然清苦,忙碌,但知道生活有盼头,每天总有使不完的劲儿。这么好的院子,没人居住,真真有些可惜!”哥哥在枣树下站定,准备爬爬树,可只做了个爬树的样子而已,“老胳膊老腿的,如今连一步也爬不了了。”他说。印象中小时候每到枣儿快成熟的时候,哥哥总会悄悄爬上树,隐身于茂密的树荫里,偷偷给我们摘下几个最先红眼圈的枣儿,这些得偷偷进行,否则被奶奶发现会骂的。
往事如烟。几年前都是父亲领我们兄妹仨每年两次回村子里来除草的,如今,老父亲的身体连下床都很困难了,有生之年怕是回不来老家了,母亲虽然拄着拐杖,但上街门坡坡也很困难了,是哥哥姐姐连拖带拽扶她进来的。
将院子里的杂草锄完,拿上我从南房寻得的宝贝--哥哥小学的几本书,父母wg期间的一些小册子,我们准备启程回城里。在院子当中,那棵百年老枣树下我给二哥和哥哥拍了张堂哥堂弟的合影,去年二哥曾经在院子里喷洒了除草剂,导致已经成熟的满枝的枣树味同嚼蜡,只能全部扔掉,我们也认为百年老树就此死去,谁曾想今年它又发出了新芽。这颗老树默地矗立在院当中,如同一个忠实的、饱经人世沧桑的老人坚定地守卫着这所老宅,它见证了父辈的童年,小时候我们兄妹仨坐在遮天蔽日的枣树下的小桌子旁,围着母亲吃饭,听着收音机里的山东快书《西游记》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如今,枣树的老根已经盘根错节,缠绕在了老宅的东房、西房和南房墙根下,我知道,老宅不倒,枣树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