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随笔354.南师.人性与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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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儒家学说中的人性善恶观
中国哲学史上关于人性善恶的争论,已经二千余年,初由孟子特别提出的“性善”说,连带批判告子论“性无善恶”的观念,稍后又有荀子的“性恶”说,与性善的观念恰恰相反,于是便成为思想界争辩的论据。再后,由于佛学的传入中国,谈心说性,便成为哲学辩论的中心。宋、明的儒者——理学家们,内在接受佛家、道家的思想,于是人性的善恶问题,也就成为理学论据的要义。大体说来,理学家们,大多都是秉承孟子的性善说,认为“人之初,性本善。”人之所以为恶,都是后天的习性所养成;后天的习性和人欲又有密切的关系,因此要反省克念,去尽人欲,使天理流行,才能恢复人性本来善良的面目。
02、孟子与告子的论辩
孟子提出“性善”论据的重点,认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便是人性本自良善的有力证明。而且肯定地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他所指出人性中本自具有“恻隐、善恶、恭敬、是非”之心,做为证明,是有相当的理由。但以水就下,肯定形容人性的本善,确实有所商榷的余地。
03、荀子的性恶说
到了论争末期,荀子直截了当地提出性恶的论据,恰恰与孟子的观念,成为强烈的对照;但要注意孟子与荀子,都是历来公认为战国时代的大儒,只是儒家的分号,并非别处的杂货店。荀子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嚷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根据荀子这一节理论,它与西方文化中的唯物思想、经验学派、机械论者似乎都有相同的观点。但在此,只是指荀子对于性恶说这一观念而言,并非以偏概全,认为荀子的整体思想,都是如此。如要研究荀子通盘思想与学术,必须熟读《荀子》全书方可,切勿因噎废食,顾此失彼。
04、扬雄的善恶混杂说
再后,到了汉代,扬雄便提出人性的善恶混杂的观念,如说:“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气也者,所以适善恶之也与?”扬雄这一观念,上半节等于是告子思想的变相。下半节引出气和人性善恶的关系,又是孟子思想“志者,气之帅也”的观念。这真是道道地地的善恶混说,好像很有道理,严格推究起来,到底言无所宗。
05、王阳明的见地
等次以下,历汉末、魏、晋、南北朝,而到唐、宋,理学之儒,崛然兴起,号称上接孔、孟的心法,下开百代的宗师们,或以性即是理,理即是性;或以理与气的二元而论性,阐说心性的玄微,愈说愈有性格,也愈使人迷离。再进展而到明代,有了王阳明的学说,对于性的问题,倒下了明确的定义,有名的阳明四句教:“无善无恶性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但是,问题解决了没有?不但没有真正解决了问题,而且阳明先生四句教的本身,却又产生了矛盾,他纵有晚年定论来补充,仍然有欠透彻。阳明先生既然肯定了性的体是无善无恶的,善恶只因意动而分,这便是第一重矛盾。试想这个能动的意,是否是由体上起用?如果意是由体上起用的,那么,体中本来就应含藏有善恶的功能,何以说体是无善无恶的呢?如果说:意不是由体上起用,那么,这意又从何而来?而且它与无善无恶之体对立,岂非是二元对立吗?同时,能知善知恶的这一知,又是否便是体上的良知呢?这又是第二重矛盾。如果是的,确见这个“知体”或“体知”,本来就含藏有善恶的功能,何以说:体无善无恶呢??且有了一个意,又有了一个知,都是体上起用的功能,究竟是三元一体——“一气化三清”,或是三元对立的呢?至于“为善去恶是格物”,那是行为伦理的道德修养原则,自然无可疑议。
我们大致了解了以上所举出中国哲学史上,有关儒家对于人性善恶论的一些重要资料,关于人性究竟是善是恶的争端,已经约略明了了大概,如果肯下好学深思的工夫,“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便应当知道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了。西方的学者,或倾心于西方文化的学者,认为中国没有真正的哲学,也可以在这些问题上看出了端倪。
06、界说不清的症结
其实说了半天中国哲学史上人性善恶观争辩的要旨,其中最大的关键,就是界说不清,大家只从建立行为道德的要点上争论人性本善本恶的定见,并没有先把行为道德的问题,暂且搁置一边,先行严格探寻所谓人性的本身,它究竟是什么?而且更重要的界说关键在于:大家所说的人性,是先天——形而上——父母未生以前的本性?(它是否存在?又是这一问题中的问题。)或者是指有了生命以后的人性?应当先下一个研究讨论的范围,才好对此问题有进一层探讨的线索。总之,上自孟夫子开始,下至明、清以还的理学大儒,他们所讨论人性善恶之说,都是以有了生命之后的人性行为作基准,而由此推测到先天——形而上的人性本体论,界说混淆不清,弄得一头雾水,因此论说纷纭,便成为众盲摸象,各执一端的流弊了。如果以有了生命以后的人性来说善恶,孟子、告子、荀子、扬雄,乃至王阳明诸家的说法,都有理由,可以成立。但可惜的是,这都是与遗传学、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等等有关的问题,至于和真正哲学的本体论,则了无牵涉。以之而言行为心理学则可;如果就以此而论形而上学,还大有一段距离,实在需要细加审思探寻。
07、希腊哲学对人性的知见
提起西方文化,科学在现代的地位,具有决定性左右一切学术的权威。但到目前为止,无论科学如何的发达,所有代表西方文化的欧美文明,仍然还没有跳出宗教和哲学的范围,尤其是希腊哲学和“新旧约”的教义。
讲到希腊哲学,当然不能不追溯苏格拉底(Socrates)的思想。苏氏的生平,正如中国的圣人孔子所说样——“述而不作”。要想研究他的思想学说,必须要从他的高足弟子柏拉图(Plato)的《对话录》中寻找他的线索。苏氏虽未明确讲述人性本来的善恶问题,但在《对话录》中可看出他早期论述的部分思想,似亦主张“人性本善”,如“普罗太哥拉斯”(Protago-ras)篇中的记录,苏氏认为“道德与智慧初无差别,而邪恶系由无知而来。”“正义、节制、勇敢等……无有不同于知识者。”这应当是西方思想史上首次出现的“知德合”的见解。其次《对话录》“曼诺”(Meno)篇中,主要说明“知识由于记忆而来”。由此可见苏氏认为人性本自具有善的真知灼见,本来的真知应该为善,人之所以为恶者,由于没有知识,致使判断错误。这也便是西方哲学重视知识即道德之善行的主要源流。
至于柏拉图的思想,对于人性的理论,虽有理、情、欲三分的论说,而且认为理性即为人性,它是灵魂中不朽不变的体质,情与欲,则可朽可坏(见《对话录》“菲多”(phaedo)篇及“国家”(State)篇)。由此可见柏氏仍然继承其师苏格拉底的学说,认为人之理性本来是善的。
到了亚里斯多德(Aristotle)手里,扩充其师柏拉图的人性灵魂的三分说:“植物灵魂”司营养,“动物灵魂”司情欲,“人类灵魂”司理性。道德,即为协调这三者,使它逐次达于至善之目的。如何在行为上确实使三者达到理想的境界,则有赖于知德与行德——实践之德的结合。总之,以理性控驭情、欲,为德行的究竟。而理之驭情,又须赖经验与事实上的抉择,以及习惯的养成。亚氏虽不明白涉及人性本来的善恶问题,但他认为凡物之善,其目的在求实现的特性。人之善,不仅在于动植物的二种灵魂,尤其重要的,在于理性特质的实现。由引可知亚氏,亦认为“人性本善”,其至善者,乃由于习惯而来。这便是亚氏的思想,着重于经验论的色彩,使善恶两种极端尖锐地对立,为之缓和而成为有中性化的作用。所以有人批评,认为他所谓经验事实的抉择,还不及后世西方伦理学中“自由意志”的最高境界,这又属于另一问题,不必节外生枝去讨论它。
08、西方宗教文化的人性问题
此外,大家都知道,在西方文化中,如果不从宗教的经典“新旧约”开始研究,根本无法探讨西方文化的渊源所自。《新约》姑且不论,在《旧约》的“创世纪”中,谁也知道神(耶和华)创造了天地以后,又按照他自己的形像创造了人。但是,夏娃、亚当偷尝了“伊甸园”中的禁果,如果人性本善,又如何会为不善?虽然它没有提出人性本善本恶的专题,但由“创世纪”中叙述“伊甸园”的番旖旎风光,便已看出人性本善的主旨;如果人性不是本善的,即使修善作义人,也无法返还到原路,钻进窄门,走回上帝的天堂了!
09、欲非恶与恶之前驱
综此以观,原有与生命俱来的“欲”的问题,它究竟是恶或非恶呢?我们可以说:“欲”并非全是恶的。但“欲”很可能为恶的前驱,那是毫无疑问的。佛说狭义的“爱欲”为生死业力的根本,也就是教人认清“爱欲”,实为自私所生的过患,而须防患于未然。《曲礼》所谓“欲不可从”,也正同此意。
至若《论语》中记载孔子所说的:“子欲仁,斯仁至矣。”那是以“欲”作为动词的说法,也可以说:这是广义的“欲”,所以佛“欲”度尽众生,使之离苦得乐,此“欲”已经化除“私欲”与“爱欲”而成为伟大的愿力。人们若能涤荡“私欲”、“爱欲”的胸襟,不被物欲所拘累,而善于变化“物欲”,为人类建立个庄严、美善的世界,则与释迦慈悲度世的愿力,孔子所谓“子欲仁,斯仁至矣。”的仁欲,并无二致。所以有人说:“欲非恶”。我想,应作如是观。(以上内容,由南怀瑾老师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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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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