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记
(2024-06-24 08:45:38)养猪记
廖春波
猪为六畜之首,曾有穷不丢猪、富不丢书之说。小时候,在农村,养猪和种田同等重要,猪养田,田养猪。猪多肥多粮多,利国利民利己。例如我家,喂猪不少,两大粪池盛满,耕种各种庄稼,备尝艰辛,收获颇丰。
捉猪儿,也就是买小猪,一般在云阳双江古镇,逢场时为赶早,父亲天不亮便出发了,打旱又坐轮渡。我不知双江场是啥样,反正遥远,毗邻县城,在长江边,十分热闹,大人们经常津津乐道。那里的猪市场发达,特别是猪崽,十里八乡的人购买,已闻名于世。父亲赶双江场,傍晚回家,挑着沉重的大篾笼,内装几对猪仔,嗷嗷待哺。捉猪儿成双成对,不买单个,猪有伴无忧无虑,肯吃快长。养一头猪不抢食,养两头猪争着吃。
父亲进屋,猪儿出笼,看着陌生的泥土院坝,愣头愣脑,憨态可掬。母亲在石槽倒入剩菜剩饭,又纷纷争先恐后抢吃不够。多么幼小可爱,我忍不住,轻摸着猪尾巴,柔软高翘。父亲吸着叶子烟,笑眯眯讲,相猪准确,杂交种皮毛顺溜,脑袋圆润,嘴短腿长耳朵大,上下嘴齐,当年出圈没问题,先打敞放,稍大圈养。从此,房前屋后,有成群结队的小猪,早出晚归。它们用嘴拱地,四处觅食,吃饱歇息竹林,不时嬉戏,麻雀叽叽喳喳,顾盼生姿。
不久长大,接近架子猪,便收圈了。失去自由,不太安分守己,翻越围栏。个别逃脱,好不容易抓住,又关进圈。圈舍狭窄,活动不开,索性躺平,贪吃酣睡,渐渐长膘,腰肥体壮。猪的这种习性,其实受人逼迫,环境影响了它。三五头挤一个圈,每天拉屎拉尿不断,清扫不及时,满圈脏兮兮。扫猪圈是苦活脏活,由父亲和兄长负责,一日数次,通常在喂食后进行,否则饿极穷凶极恶,险象环生,獠牙将人咬成伤残。二哥的门牙,便踢掉几颗,残缺不全,未老先衰。
当然,驯化有方,慢慢自觉,吃食、睡觉、排便区域分明。猪不听话,胡作非为,人们可持破竹竿在圈外调教,包括排挤,以大欺小。此前,还阉割猪仔,使之变温顺,成长速度快,不长成母猪,减少肉骚味。劁猪匠走村串户,在山梁吹响羊角,一旦有手艺活,施展祖传绝技,刀片薄而锋利,不经意间出手,猪声嘶力竭叫,转瞬钩针缝线,跑得无影无踪。割下的肉蛋蛋,有的丢弃,或给狗吃,有的包芭蕉叶,放置灶膛烤熟,鲜美诱人,滋阴补肾。
猪食多为青饲料,菜边皮、红苕藤、洋芋藤、南瓜藤、包谷叶、豌豆叶、胡豆叶、苜宿草、紫云英、鹅儿肠和水葫芦、水浮莲等。在木墩上,挥刀宰碎,越细越好,拌米糠、麦麸、菜饼、酒糟、泔水和劣质的包谷、黄豆、红苕、洋芋之类,在大铁锅里煮熟喂养,毫无添加剂、瘦肉精。放学后,我和童伴还扯猪草,漫山遍野寻找,数不清的野菜,把竹背篓都装满了。剁猪草、烧猪食等家务活,我也陪母亲、姐姐干得多。猪肚难填饱,见家人起哄,每日照料,疲惫不堪。
彼时育肥不大,春天买的猪仔,仅几斤重,夏养秋长,冬卖或杀年猪,一年长百多斤。但肉质好,油水饱旺,我过年猛吃,常拉稀摆带。平时打牙祭少,炒菜放腊猪油,香飘乡邻,垂涎欲滴。我读初中时,老窖林中学一位寄宿生,家境贫困,与人打赌,一玻璃瓶腊猪油炒咸菜,一口气吃下去,令人震惊不已。为什么养猪多吃肉少,主要还是猪肉产量低,又执行统购统销政策,上缴国家,请客送礼,所剩无几。纵使中等家庭条件,也不可能天天吃肉,每年消费不足百斤,偶尔一顿肉,如一周一次,谁不倍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