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夜雨

廖春波

夜色朦胧，竹林与风雨，合奏的音乐，催我入眠。可梦中伤怀，不知花落多少。一觉醒来，仍在雨打风吹，房前屋后，竹枝窸窸窣窣，又睡不着，沉思默想古诗：

“帘幕萧萧竹院深，客怀孤寂伴灯吟。

无端一夜空阶雨，滴破思乡万里心。”

这是北宋名臣张咏写的《雨夜》，也是一首秋天的宦游怀乡诗。初春时节，我重返老家，怎么有同感，挥之不去。难道父母离世多年，果真如孙道荣所言，我成了故乡的过客。

儿时庭院，竹木环绕，郁郁葱葱，狂风暴雨，摧毁不尽。曾几何时，拦腰折断了，一片片凹陷，甚至连根拔起，东倒西歪，惨不忍睹。半夜里，风呼啸，雨滂沱，雷电闪，霹雳轰，我躺床内，缩作一团，蒙着被子，也听得到。

然而，平素和风细雨，淅淅沥沥，像竹林在沐浴，淋漓尽致。风停雨住，天清气朗，晶莹水珠挂满密集的青竹叶，又慢悠悠滴落湿润的草地上，犹如时针，嘀嗒嘀嗒。我喜欢独坐茅宅幽簧，透过月光，边看边听一串串水滴。

我的童年无忧无虑，贯穿了每一个雨夜，露珠般纯洁的水滴，也滋养幼小的心灵。长大后，我跟谁都不争，也不屑跟谁争，便清静，常以读书为乐，爱艺术，反倒潇洒自如。天意无常，不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身在异乡时，也怀念故园，特别是风雨，穿林打叶声。有多少不眠之夜，任由冷露滴破梦，仅寒窗孤灯相伴。但忆及风吹竹林的哗啦声和雨打竹叶的沙沙声，空阶滴到明，就十分欣慰，我恍若插上翅膀飞越千山万水回归家园的游子。

如今，丛丛翠竹在春雨中摇曳作响，仿佛向我诉说离别的相思苦。我是在竹苑长大成人的，对一草一木皆了若指掌。那一隅斑竹林，似在啼泣，泪珠洒落腰身。我听得分明，推开门窗，黑咕隆咚，顿时心一紧，眺望远方，隐约有灯火。

历经沧桑，这里几乎没人居住了，野猪不时窜门寻吃食，我也将返回繁华城市，安度晚年。正值倒春寒，山风凛冽，雨雾弥漫，在竹园深处，杂树横生，影影绰绰。我登上楼，一股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味道新鲜，略带芬芳，迎春花盛开，或百花齐放，偶有鸟鸣，划破夜空，向人们传递着春讯。其实，无论邀请欢迎与否，春姑娘总如期而至。即使偏僻角落，也不会遗忘。我不禁深呼吸，陶醉在荒村。

夜深人静，雨一直下，与竹林和风，组成交响曲。我的心境恬淡，宛若古刹听雨，既有二胡的婉转，又有竹笛的悠扬，还有竖琴的优雅。花香暗袭，清幽婉约的丝竹之音，再一次激发故土情结，对未来生活心驰神往，无比美好。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惊蛰将至，雨季开始，不妨多听林间冷雨，净化灵魂，提升悟性。最好煮一壶清茶，随意翻阅一篇优秀散文，喝一杯乡愁的酒。